“那些人想要借着这个地方击溃你。”
毕竟是生长在灵媒村许多年的妖怪,当故地被瘴气入侵笼罩,他立刻心有所感,干脆将计就计,将当年的事情真相揭开。
“你的父亲与叶微澜死于三月初一。”
万般都是命运捉弄人,符轻槐叹了口气,“若是符轻秋泉下有知,应该很欣慰能看到你长这么大。”
符珏心情复杂,僵硬的点点头。
他知道自己是在期盼中诞生的孩子,也知道父母是爱他的,他应该感到幸福,可是为何说起这些,那颗心脏仿佛浸泡在苦莲里一般。
…明明是高兴的事情。
“为什么会那样苦涩呢?”少年的喉头滚了滚,脸色苍白的转头,想要从大妖怪那里寻求答案。
这么长时间过去,妖怪早就不是连给孩子喂奶都不会的毛头小妖了,他幽幽的叹息一声,“跟我来吧。”
符轻槐头也不回,
是一坛被封存了十五年的女儿红。
这大抵是符珏的父母在尘世间唯一留给他的东西。
符轻槐抱起那坛沉沉甸甸的酒,抖了抖表面的灰尘,然后又小心翼翼的双手将酒递给符珏。
“拿走吧,这本就是属于你的东西。”
待符珏接过那坛女儿红,整片秘境便轰然的晃了晃。
他掀起狭长的眸,眼前的风卷过一片粉色的花瓣,渐渐的飞出视野内,飘向更远的未来。
顷刻,地动山摇,幻光流转,那些虚构的景象即将崩塌。
秘境的核心居然只是一坛酒。
这坛平平无奇的女儿红里藏着一对新人对未来的期盼与希冀,也藏着深深的执念与遗憾。
最后的最后,妖怪深深地望了符珏一眼,“那场大火后,他们将叶微澜的全部财产洗劫而空。”
“之后符轻秋回来了,他把整个灵媒村的人都杀了,自己也受了重伤,最后与这片桃林一同死去。”
家破人亡的符轻秋怨气太重,只剩一缕元神漂浮在这片土地,却被猎诛盯上加以利用,如果那日遇见的不是符珏他们,接下来便会有更多无辜的人丧命于此。
而这,就是事实的真相。
符珏忽然急促的唤了他一声,“爹,你要去哪里?”
妖怪看得出少年眼底的无措,他失去的太多,远比不上得到的东西。
于是符轻槐颤颤巍巍的抹了一把眼泪,给符珏打了一剂强心药:“好崽,放心比赛啊,我会在青州等你回来。”
“等你功成名就,我们一起游遍大江南北啊。”
大妖怪笑意盈盈的挥了挥手。
“嗯,我会的。”少年低低的应下声来。
符珏知道,出了秘境,再多的脆弱都会被他埋进心里。
所以当他迈出第一步时,现实稳稳的着落。
比迟鸢的动作更快的是她的声音。
同伴回来了,少女显而易见的开心起来,开心里又藏着浅浅的担忧。
“你终于回来啦,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迟鸢下意识拉着符珏查看他的周身,很好,衣衫完整,裸露在外的皮肤也都正常,也没有血腥气。
她放心的收了手,符珏出来的那一瞬间,秘境便消失了。
越九青就像一只小炮弹一样冲过来,然灯不紧不慢的跟在狼崽的身后,慢慢把符珏围起来。
好容易才从几小只的包围里插了进来,陆舟多余的问了一句:“幻境对你的身体没有影响吧?”
符珏摇头,“没有的。”
看着同伴们叽叽喳喳的问话,还有那些关切的目光,被簇拥在中心的符珏蓦然失神,原来自己早就不是孤身一人了。
幽州遥远,霜停宗怕赶不到路,幻境一破开便上了飞舟,急匆匆的走了。
“人没了,奇怪,村子也没了,很奇怪。”
难得思考,越九青却百思不得其解,就算那些村民都是死的,至少有留个废墟吧?
可这荒郊野岭平平坦坦,什么都没有,站在飞舟上一眼看过去满目荒凉,竟是半点痕迹也没留下。
符珏心下万分了然,十五年前的灵媒村早就消失在大火里,那场火烧了三天三夜,什么都没留下。
他没有说话。
此刻,迟鸢却走了过去,一言不发的拉着符珏走到飞舟偏僻的角落。
上升的汹涌气流扬起二人的发丝,彼时黎明将至,云霞红粉漫天。
少女从袖管里抽出了一卷卷轴,“给你。”
迟鸢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她会觉得画中人很熟悉。
符珏明明是那两人的结合体,他继承了父亲的温雅气度,也继承了母亲的美丽容貌。
那是他父母的画像。
符珏又是一愣,收下后轻轻地道了声谢,却没有第一时间打开卷轴。
迟鸢盯着少年的耳垂处,那里空落落的,然后猛然回过神。
她差点忘了,“这是信物,也还给你。”
原本冰凉的青玉坠已经染上了她的体温,落到符珏的手心时,依旧保留着温热的触感。
若是之前便罢了,可从幻境中出来,再看见这信物,符珏便想起了那些杀孽,他烫手般想要逃避。
迟鸢强硬的把青玉坠塞进他紧紧合拢的掌心,“不一定要杀杀杀,你若是觉得符家不好,可以试着凌驾之上,取纳他们,把那些腐朽的钉子一根一根拔出。”
她的话指向明显,符珏怔然...原来迟鸢什么都看出来了。
他慢慢松开手,看那青玉坠在朝霞的映衬下透明青葱,反射出一束璀璨的光束。
栏杆的那边,迟鸢还在絮絮的说着话,一阵冷风迎面扑来,她的整张脸都露了出来,“大家都很担心你啊,有困难我们可以一起面对,不要总是一个人扛着。”
“符珏,你要天天开心。”
说罢,迟鸢忽然踮起脚,猝不及防的摸了摸少年的脑袋。
很快,第二只手落了下来,肆意的凌虐他原本顺滑的发丝,不过片刻,符珏的头发就炸了毛。
符珏回神,恼道:“越九青…!”
这般粗糙的手法,除了越九青还有谁?
符珏忍无可忍的转过头,指节捏得嘎嘣嘎嘣响,然后便抓到了一只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的然灯。
差点忘了这个混世大魔王了,他磨了磨牙,“……占便宜占够了没!?”
然灯讪讪的摸了摸鼻子,试图狡辩,“我又不是故意的。”
“再说,迟鸢能搓,我怎么就不能搓了?”
瞧着这家伙越说越来劲了,符珏从唇齿间溢出几声冷笑,没和他辩论其中差别,拳头落在他的肩膀上。
男孩子一旦打架起来,场面就是相当混乱的。
单纯的狼崽已经学会了趁人之危,越九青手疾眼快的摸了一把符珏已经乱成狗窝的头发。
他呆呆地缩回手,没搞明白:“也没有那么好玩啊。”
怎么迟鸢总薅他头发玩。
说完这话,少年回眸,便对上了一双幽幽的黑眸。
…于是越九青也被迫加入了混战中。
至于迟鸢,这位战争的导火索,则是成功隐身,和君翩翩拉着小手跑回房间玩去了。
“给他们也留点空间吧。”她这样对君翩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