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2章 无情最是帝王家
此时，远在东京的太上皇也是满腹心事，这位昔日的道君天子赵佶如今心中都是失落。
这个大宋朝，越来越让赵佶失望了，当年贼兵围城，赵佶出京避祸之后慢慢看清楚了自家的这个天下，与自己之前了解的完全不一样，其中差距太大太大。汴梁的繁华，犹如梦幻一般。
在此之前，赵佶一生没有出过汴梁，忽然出得汴梁，许多梦幻都开始破碎。便是心中才知，原来汴梁代表不了整个大宋朝。
现实总是残酷的，慢慢面对现实的赵佶，心中更是难以接受。
于是赵佶从最初的怒不可遏，到如今慢慢的平静下来，便是提笔写的诗词，也有了一个转变。
“无言哽噎。看灯记得年时节。
行行指月行行说。
愿月常圆，休要暂时缺。
今年华市灯罗列。
好灯争奈人心别。
人前不敢分明说。
不忍抬头，休见旧时月。“
从这首赵佶后期所作的词里面不难看出，这位道君天子已经不复昔日的那种纵情声乐了，却是这人心已定，性格已成。不悲国家兴盛民间苦，依旧还是赵佶的家长里短月不圆，所以此人在历史上虽然下场可悲，但是却丝毫不值得同情。
自从围城之战后，东京汴梁，慢慢又进入原有的轨道，京畿而来的春小麦，让这一座巨大的城市慢慢恢复了一些元气，瓦舍之内，娱乐又起。
皇城之内，依旧歌舞升平。赵桓自从懂事之后便深居简出，却也并非赵桓就是那等无欲无求的性格，如今登基为帝，朝堂换血完成，大权在握，似乎也该开始享受一下身为帝王的乐趣了。
当然，这种想法对于现在的赵桓来说，也只能是想一想，但是根本做不到，且不说北方的王伦和在四处搅扰的郭进、田虎、钟相等人，就是一个宫中的太上皇赵佶，就让赵桓头疼不已食不甘味。
现在赵桓虽然是皇帝，赵佶这个太上皇也被自己软禁了，但是和历史上不同，历史上赵佶被软禁的同时，他的党羽也被赵桓快刀斩乱麻的给咔嚓了，可是现在由于种种原因，赵佶的头号鹰犬蔡京还有朱勔依然在外，赵佶还是有一定和赵桓叫板的实力，这让赵桓非常不爽。
赵桓与赵佶倒是有些区别，赵佶是多开朝会，却是又不愿在朝会上多待，每次走个过场，只为一个勤政爱民的名声。
赵桓却是不一样，少了经常的早朝，多的是在御书房小范围内议事做些实际的工作，倒是也让东京这些达官显贵少了每日三更起床的折腾。
客观的说起来，赵桓是一个相对务实的君王，如果给他时间，虽然不敢说可以赶得上大伯哲宗皇帝赵熙，也能甩他老子赵佶八条街。
可惜历史没有给他这个时间，在金兵围城下仓促登基，还没来得及打造完成自己的班底，更不熟悉当皇帝的业务技术，就因为靖康之耻被掠去了五国城，成为了一个时代的牺牲品。
不过现在因为王伦的出现，赵桓的命运也发生了变化，让他有了相对充足的时间一边学习帝王心术，一边营建自己的靖康时代。
此时的赵桓正在御书案前审批奏章，现在国事艰难，堆积如山的奏章几乎没一个好消息，这让年轻的靖康皇帝恼火非常。
当看到江南朱勔的奏报后，赵桓终于忍无可忍，重重一掌拍在龙书案上，胸膛好似风箱一般起伏不定。
现在的赵桓心中的疙瘩不少，但是最大的并不是郭进、田虎和王伦，更不是远在辽地的契丹，而是深宫大院内的太上皇赵佶。
只要想到自己这个老爹，赵桓哪怕再好的心情，也会立马变得愁眉苦脸。
当日张克公的计谋可以说是完美至极，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太上皇给诓回东京软禁了起来。
本以为自己从此便可以大权在握，但是这个老东西好死不死的，居然还留下了蔡京和朱勔等人这些后手。
过去赵佶的那些心腹大臣有的已经归服了自己比如童贯，王黻、梁师成也被自己给办了，高俅与世无争，现在早就淡出了政坛，只是在家养老，剩下的多数不堪大用。
可是蔡京和朱勔这两个老王八成了两根刺，扎的赵桓寝食难安。
想到这些，赵桓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无名大火，起身吩咐道：“摆驾。。。”
被关了不少时日的赵佶现在已经不复过去潇洒之态，发髻蓬乱满面憔悴，身上的衣衫更是被墨迹染黑了一片，这并不是赵佶现在还当真有闲情逸致提笔书画，实乃赵佶磨了墨，想给自己的好儿子赵桓写封请罪奏折，却是一台墨水又被赵佶挥手打翻。
两行清泪不禁再次夺眶而出，赵佶想到了当日被诓骗回京之事。
赵佶这一辈子，虽然善于平衡朝堂各方势力，但是当真就是少了几分洞彻人心的本事。也是赵佶这皇位得来太容易，年少时从未想过争夺皇位，便也不曾去谋划这些事情，闲散度日，学文习画，逍遥快活。
成年了忽然得了兄长传下来的皇位，便也不曾真正去操心半点，每日被人恭维伺候着。城府已然生定，要说鉴别书画，那是眼光精准老道。却是这洞察人心，实在差了太多。
当日回宫，赵桓便领着赵佶一路往偏僻处去，还说是为他备了温汤，温汤之旁还有几处围炉烧水，便是要让他这个父皇好好沐浴一番，便在后宫西北之处安排了，而且还要陪父皇一起泡汤，细说一番那几个月的朝堂之事。”
当时听得赵桓言语，赵佶兴致大起，还觉得这个儿子当真不错，甚至也有些觉得愧疚，觉得自己这些年多喜赵楷，对于赵桓太不公道。
没想到待得一座皇宫西北的小院之内，赵桓借口要亲自去查看热汤，以尽孝道的溜了，赵佶本来心中感动，没想到赵桓刚离开就小院就直接关门落锁，随后外面便是封门封窗，连院墙都被加高加固，把自己给锁在了里面，无论赵佶如何呼喊求救，也毫无半点反应。
当晚有个小太监告诫自己要在这个小院里面安生养老，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一个人和自己说过一字半句，甚至于连人影都不见，只有墙上的小洞每天按时送进来一日三餐。
最初几日的赵佶就躺在冰凉的地板之上，目光直勾勾的看着天花板，看得出神，却是又两眼无神。
窗外的月色极为明亮，透过窗户上的锦布进了房间，房间之内，有书有画，有笔有墨。唯独没有了一颗跳动的心。
这段时日每当赵佶似乎听得什么声响，都会猛的回过神来，从地面上爬起，凑到被自己戳出十几个空洞的窗户之上，一脸渴望的往外观瞧。
期盼着窗外出现一个人影，期盼着那个纯善的赵桓忽然出现在门外，亲手解开铜锁，跪在地上忏悔自己的不孝。
但是每次不是随着几声猫叫便是细碎的鼠声，让赵佶又一次无力瘫软在地。
月色如水，人心不古。
无情最是帝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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