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沪上,不是什么人都能被称作大亨的,也不是什么势力都能成为大亨势力的。
彼时的沪上,以城市功能的多元化,风格各异的别墅洋房,水电煤气等先进设备和旧中国最众多最豪华的戏院、舞厅、游乐场、弹子房等,吸引了无数的失业者和一大批下野军阀、失意政客、逃亡地主和富家子弟,更是带来了大批无以谋生的游民。
人口的过度膨胀,将许多贫民推向租界边缘地区安家,出现许多鱼龙混杂的棚户区。其间,犯罪、娼妓、吸毒、抢劫、骚乱等城市病蔓延,短短时间内,上海滩流氓人数增至十几万人,强化了沪上本来早已存在的黑社会势力。
出现了众多的地下黑势力,如“九条龙”、“薄刀党”、“一百零八股”、“十姐妹”、“抛尸党”、“青龙党”等等,有聚赌团伙、诈骗团伙、乞丐团伙、贩盐团伙以及拐卖人口团伙等等。
更有那势力更加强悍的法租界黄荣集团,英租界的沈山集团、尤阿根集团、尚武集团,南市的赵阿宝集团、李阿三集团、陈昌和马宽的三十六股党,码头地区的马占魁集团、沈关生集团、范回春集团,以及被称为“沪西一条龙”的刘福集团等。
张林,在沪上各个地下势力中,那是一个不能招惹的杀星,从年轻时候就以敢打敢拼出名,又背靠各路军阀,后来与杜生、黄荣一起成立三金公司,逐步垄断沪上鸦片贩运生意。
这个官、商、匪、洋合营的公司,短短时日里就获取了巨额的暴利,奠定了三大亨的财政基础。他们以非法牟取的巨领银晌买通租界上下官吏,贿赂各路军阀,更以权钱为王牌,大肆扩充流氓队伍,使之成为沪上最具实力的大亨集团。
三大亨巅峰时期,黄荣可同时指挥顾竹轩、金九龄、陆连奎等集团,杜生不仅可调动小股党这类嫡系徒众,还可指挥横向间的金廷荪集团,形成以黄、杜、张为指挥中枢的网格琐链式的从属关系。
可以说,只要三大亨一声令下,便可组成一支人数可观的流氓大军。
张林,作为曾经的三大亨之一,又是青帮大佬,手下门徒、弟子无数,个个都是那凶神恶煞之辈,敢打敢杀之徒。自从东英人进入沪上,随着大佬黄荣隐退,杜生远避香港,张林的忍庐就隐隐有独霸沪上的气势。
现在汇通公司惹到了张大亨,估计也难有什么好下场。虽说汇通公司背后的老板是什么金公馆的金公子,可是金公馆是个什么东西?
在上沪上各个地下黑势力眼中,金公馆就是东英人推出来的一个傀儡而已。而金公馆的主人,那个金公子,也就是一个不知道沪上的水有多深的,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花花公子而已。
金南在有客来酒楼里,远远看着那些打手,心里冷笑道:
“本想着你张林目前还没有投靠东英人,给你留条活路。只是这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也是天意如此,是你自己撞上来找死的,就让金公馆踏着你这大亨的威名崛起吧。”
夜晚,张公馆院内。
陈武,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数十个兄弟,眨眼功夫就被拧断脖子,尸体扔了一地,有的手里的家伙都来不及掏出来就躺下了,有的手里拿着枪还来不及开枪就被钉子穿透了手掌,然后接着伏尸当场。
这怎么可能是一个人干的?
他虽然看着儒雅,但自从拜入张大亨门下,却以敢打敢拼、凶悍残忍着称,多年打手的经历,让他立身忍庐三大金牌打手之一,加上其头脑灵活,自此跟着张大亨身边,打理忍庐的各项事务,他也自认为自己算是一号人物了。
但是现在,他心里害怕极了。
杀人他并不陌生,自己也干过不知多少回了。
只是像眼前这个黑衣人这般如砍瓜切菜式的杀人,陈武以往从来没有见过,甚至都不曾听说过。看着眼前那犹如鬼魅般的黑衣人,他只觉得浑身瘫软,爆发不出一点平时的凶悍气,犹如待宰的羔羊。
也许是害怕极了,陈武手里的枪禁不住颤颤巍巍地抖了一下,“嗤”的一声,一颗飞钉闪电般的划破空间,穿过了他的手掌,手里的枪随四溅的血珠跌落。
黑衣人已经静静地站到了陈武面前,冷冰冰的眼神看着陈武,那犹如死神镰刀般的手已经抬了起来。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陈武大喊道:“大爷饶命啊,咱们往日无仇近日无冤的,还请大爷饶命啊。这张公馆里值钱的东西,大爷随便拿随便取,但求饶了小的一命啊。”
看着眼前不住磕头的陈武,金南不由地有些愕然:“这就是忍庐三大金牌打手之一?什么玩意?还不如外面躺在地上的这些人。说好的骨气呢?凶悍气呢?”
“你就是这样成为忍庐金牌打手的?” 熟悉的声音传到了陈武的耳边,他慢慢地抬起头,看着拉下黑色头罩的那张年轻英俊的脸庞,他愣住了。
金老板?眼前这个极度恐怖的杀手,竟然是自己认为软弱可欺的金老板。
“金爷饶命啊,饶命啊。”反应过来的陈武,继续不断地磕着头,嘴里不停地求饶,心里实在害怕极了。
“张林呢?”金南没有动手,淡淡地问道。
“老爷-----哦,不-----不,张林在莫干山林海别墅那里静养,三日后会回来。金爷啊,这可都是那张小林的主意,小的也是听命行事。否则,万万不敢开罪金爷啊。”看到了金南那恐怖至极的身手,陈武心里害怕极了。
什么三大亨?这是比什么大亨可怕万倍的人物啊。自己居然在打这种人女人的主意,简直是自己给自己在挖坟墓啊。
该死的张小林,都是你惹得祸,自己倒是拍拍屁股,跑出去躲着了。
陈武在心里恨极了张小林,觉得这一切都是张小林自己造成的。
“咔嘣”一声,不等陈武在心里咒骂完张小林,金南抬手就拧断了陈武的脖子。
在金公馆已经被判了死刑的陈武,金南怎么可能放过他。
何况陈武脑海中往日里无恶不作的画面,真的让金南找不出让他活命的理由。
这一夜,忍庐各个堂口相继被黑衣人找上门来,但凡出现在汇通各个分点的打手,全部被拧断了脖子,但凡敢向黑衣人动手的,也全部被屠戮。
诡异的是,无数的忍庐打手被屠戮,许多忍庐的堂口被踏平,居然没有发出一道枪声,周边的夜色却依然静悄悄。唯有那地上一个个的尸体,眼里残留的恐惧,暗示了其生前似乎是见到了什么异常恐怖的事情一样。
清晨,太阳正常升起,沪上街面上渐渐有了走动。
“杀人啦-----”随着四处传来的惊叫声,打破了沪上清晨的静谧。
没有多长时间,整个法租界、英租界、东英租界、沪上沦陷区、华洋交汇处、棚户区就传开了,各个地下势力也相继得到了消息。
张公馆里那些耀武扬威、凶神恶煞般的打手,一夜之间几乎都被诛灭了。
忍庐各个堂口的打手、杀手被屠戮了一大半,更有那跟着忍庐跑去汇通公司附近搞事的势力,也被一夜之间屠戮了个干净。
每一个血腥屠戮的现场,都有一根金条笔直地嵌在地面上。
这是来自不同现场探案的警员,在勘察汇总了各个现场的情况后,发现的几条共同的线索之一,被有心人给传了出来。
一根金条,这是什么操作?
善良的人们不禁想到,这些坏蛋平日里作恶多端,用黄赌毒不知道搞得多少人家破人亡,现在这是遭到报应了。
脑子灵活的人却知道,张大亨这是得罪了什么更加厉害的人物了,被人花钱买命了。
而沪上那些手眼通天、上得了台面的人物,各个地下势力一时之间却都沉默了。
金条,表达的仅仅是一个金字,代表着金公馆,代表着金公子。
只有他们清楚,这是来自金公馆的报复,血腥的报复。
也只有他们知道,死的人都是在汇通公司各个分点处出现过的人。
一时间,金公馆被所有那些有头有脸的人、所有的地下黑势力视为沪上最不能招惹的禁忌势力,而金公馆的金公子则是那最不能招惹的禁忌人物。
金公馆一夜之间崛起了,金公子一夜之间威名远播。
汇通公司的各个分点处的业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猛增长,成为巨无霸公司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特高课。
听完宫本直树的汇报,藤原一男摇了摇头,满脸苦笑,暗自叹了一声。
他清楚,一定是未来组织那个极端恐怖的杀手出手了。挡了未来组织的财路,可不就是这样的下场。
只是这张林虽然还活着,但在经历了这场疯狂的大屠杀,却不知道还能不能派上用场。
毕竟现在的他,也只有投靠我们东英皇军,估计才有希望活命。
希望这张林没被吓破了胆子,变得不中用了。
只是,收留了这个张林,不会被那个黑衣杀手找上门来吧?
想到那个黑衣杀手,藤原一男也禁不住打了个冷颤,心下一阵忐忑,最后长叹一声:“此事还得让金公馆出面,制止黑衣人才是。”
梅机关里。
卓英看着张林手下一半人手被灭的报告,心里也是很不平静。
卓英内心里清楚,未来组织既然敢在这乱世之中,游走于交战的各方,谋取巨额财物,一定会有相应的暴力手段来保驾护航的。
只是,张公馆发生的血腥杀戮,还是深深地刺激到了影佐的神经。以他的情报渠道,可以清楚知道,血腥屠杀应该是一人所为。
这也太凶悍了吧。上百个好手,个个手持武器,居然没有一个人能打出一枪,就全部被屠戮了个干净。
这是何等恐怖的身手?这个出手之人,又是何等恐怖的杀手?
如果此人要来梅机关里杀人,恐怕自己这梅机关现在已经是尸横遍野了。
金公馆,金公子,有这样的杀手在暗处保驾护航,确实是没人敢惹的。
惹到了金公子,恐怕就是躲到军营里,只怕也难逃一死啊。
想到这里,卓英也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嗯,还好,我这里有云子小姐。
最近听说云子小姐与那金公子已经接触了数次,二人打的火热。不愧是东英帝国之花,在识人和拉关系方面,绝对称得上大东英第一女特工。
虽然自己与金公子之间已然是相互支持,相互依存的利益关系,可是再加上云子小姐,梅机关和金公馆之间的关系将会更加的亲密。
看来,以后得给云子小姐更多的权限,更多的自由才好。老是待在梅机关像什么样子,没事就应该去喝喝咖啡、跳跳舞,多去那金公馆转转才是啊。
特高课行动二队,吴四宝也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张公馆发生的事,只是他一点为青帮子弟出头的心思都没有。
“都说了,那个金公子是沪上第一不能招惹的人,张爷偏偏不听劝告。看看,这不就出事了吗?金公子虽然温文尔雅,好色多情,可他肯定是来自某一个无比恐怖的势力。没见特高课的藤原课长,还有那梅机关的云子小姐,都对金公子伏首贴耳、恭维有加吗?沪上大亨,那也得看对哪些人来说。对金公子这类人,沪上大亨,那就是个笑话啊。还不如我吴四宝会见机行事啊。”吴四宝为自己前不久机智应对金公子的事,由衷地感到庆幸。
“话说,回头得劝劝赛花,没事的时候,找机会得多去金公馆转转。即使勾搭不上金公子,跟金太太交个朋友也不吃亏啊。说不准还有机会,那自己岂不是有机会腾飞了啊。”
吴四宝在那里思绪乱飞。
香江九龙柯士甸道,
红十字会总会理事室,也是杜生大亨在香江的落脚之处。
看完安清帮弟子从沪上发过来的电文,杜生静静地坐在屋里很长时间了。
“唉,这个金公子到底什么来头,张先生怎么会惹到他?”杜生长叹了一口气。
身在香江,又不清楚这其间的原委,再加上与张林早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了,杜生倒是没有为张小林出头的念头。
只是毕竟是多年的兄弟,出于江湖义气,杜生对张林的事倒也感到惋惜,而且心里难免对沪上三大亨的名头被人当成了踏脚石而感到不甘和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