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此时,门忽然被打开,一个家丁模样的人出现在门口:“家主,不好了,前方有水寇。”
南宫绥绥起身,掰了掰手指,转了转脖子,道了句“竟敢抢到老子头上,老子宰了他”,便拎起剑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好像流氓地痞在村头约了架,她提刀赴会似的。
谢韫目瞪口呆,他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这么粗鲁的人了,这南宫家得是个什么家教,才养出这么个满口“老子”的继承人?
他连忙调动身体里的内力,想要趁机逃走,可是越是用劲,他越是绝望——内力已经彻彻底底地封死,除非像昭华那种高手来解,否则不可能解开。
是南宫绥绥封的么?
如果是的话,他还真没表面上那么简单。
谢韫自嘲地笑了笑,是了,一个大家族的年轻掌舵人,又岂会是泛泛之辈?
方才他看似粗枝大叶,而且还算得上粗鲁,但要是没有一颗七窍玲珑心,自己怎会被这副外表骗了,觉得她真的是这样一个人?
那么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么?将自己救下来是否另有所图?
听说近两年南宫家意在争取朝廷的兵器制造权,他接近自己,目的是否是淇王府?
一堆疑问,让谢韫暂且打消了逃跑的念头,他打算留在他查个究竟,可别对淇王府有什么坏心才是。
但在此之前,他必须把信送出去,一定要让昭华和瑜儿知道他活着的消息,否则他们一定会来找。
六月马上就要到了,扬州不能没有他们。
一通胡思乱想,谢韫终于在药效的作用下,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醒来之时,恰好看到南宫绥绥扛着一把带血的剑回来,她的蓝衫都被染红了,脸上还溅了血星子,可她并没有觉得不适,反而跟没事人一样。
“姑娘,你醒了?伤口还痛吗?”南宫绥绥见谢韫看向自己,边撩起衣摆擦去剑上的血迹,边问道。
谢韫不理她,依旧沉默。
她也不介意,仿佛别人的态度对她来说无关痛痒。
走到屏风之后,里面早已备着热水,她褪去衣衫泡了进去,丝毫不在意屋子里还有个人,陌生的男人。
谢韫听着哗啦啦的水声,莫名地觉得有些尴尬,他遮住脸,竭力让自己忽视隐隐约约,时远时近的声响。
两人之间,隔了十数步距离,以及一道屏风。
南宫绥绥一边洗去身上的血迹,一边留神屋里的动静,听到床上的人大气不敢出一下,她勾唇笑了。
这下,应当不会对她的女儿身起疑了吧?
毕竟女子哪里会随便在陌生男子面前沐浴。
换上干净舒爽的衣裳,擦干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她又坐到谢韫床边:“一点都不怕血腥味,莫非杀过人?”
谢韫掀开眼皮:“内功都被你封了,你别告诉我你并不知道我会武。”
南宫绥绥拎起谢韫的衣袖,晃了晃谢韫纤瘦的手臂:“这这一身弱不禁风样子,外表的确看不出来你会是个高手。”
谢韫拧眉:“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南宫绥绥目光瞟向谢韫的腹部:“给你缝针时发现的。”
谢韫默然,要不是自己伤着不能轻易动弹,他一定要翻身背对着这个随随便便。
他咬紧被角,心底无比气恼,不为什么,只为自己在这个随随便便面前,仿佛能被看穿似的,毫无招架之力。
这种感觉很少有,以至于他很挫败,他不得不承认,眼前的人是个人物,这副外表之下,不知道有着怎样的奇巧心思。
“我听说过你。”谢韫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本想看看南宫绥绥的反应,谁知南宫绥绥竟然一脸自豪地道:“那是自然,你当本公子的名号是白打的?我告诉你,在雍州一带,本公子的名声可是如雷贯耳!”
谢韫再卒。
凭借着顽强的精神,谢韫再次放出大招:“我是官家的人,公子若是执意对我……只怕会惹上麻烦。”
南宫绥绥不以为意:“前尘往事你就忘了吧!反正在外人眼里,你已经是个死人了。”
谢韫惊:“你什么意思?”
南宫绥绥耐心解释道:“捞你上来是我亲自动的手,随后我便让心腹抓了一个穷凶恶极的坏蛋,让他穿上你的衣裳,接着便捅了他一刀,再把他扔到水里。那刀我可没捅偏,他死了也就是你死了。”
“而我身边这些人,全都是我的心腹,没有人会把我救你的事说出去,所以你就认命吧!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
谢韫又卒。
最后他又放出最后的底牌:“我在贵人手下办事,他不是你惹得起的。”
南宫绥绥道:“除了天皇老子和长孙家的人,没有谁我不敢惹。”
谢韫道:“所以,你惹不起。”
南宫绥绥一拍手掌:“呀!原来是长孙家的狗腿子,这个身份听起来有点高贵且神秘的样子,更能与本公子相匹配了!”
谢韫怒:“你套我的话?”
南宫绥绥无辜地道:“是你自己要同我讲,再说我们总要成为夫妻的,不交代清楚底细,以后怎么相守一生?我家那点事啊,你先别急,等到了雍州我会一一告诉你。”
“不过我得事先说好,我家那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祖父认银子不认人,祖母刻薄偏心,父亲整日拈花惹草,所以府里就像开青楼似的,有一大堆莺莺燕燕,她们厉害着呢!一个个像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一样,我小时候可吃了不少亏。”
“除此之外,我还有十二个兄长,八个弟弟,不过都是庶的。他们都觊觎着家主之位,可没少给我使绊子。这也是我不便公开断袖之癖的原因。”
“然而我可不是一般人,反正跟我对着干的不是死了就是残了。现在还剩下一些,等我们完婚后,我们再一个个收拾他们。”
最后,南宫绥绥笑了:“你看,你把底细告诉我,我把底细告诉你,我们也算交心了,我还是很公平,很有诚意的。不过,你可别打着利用那些人来对付我的主意,我要是遭殃了,与虎谋皮,你也活不成。”
谢韫完卒。
不过他也没把话说死,想要博得对方的信任,就要适当放出一些真消息。
他扯了扯嘴角,便又陷入了沉默。
南宫绥绥捡起心爱的剑,用帕子细心擦拭,剑的反光照在她的脸上,映出一片冰寒:“听闻麒麟卫押送定北侯府小姐白漪初的船被海寇劫了,而你出现在江面的时间也对得上,你说要是我把你送给定北侯,定北侯会不会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