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挺累,李青也累,于是回家的路上,他选择骑驴。
毛驴是个成熟的驴子,家还是认得的,虽然破小了些,但它热爱。
毕竟…狗都不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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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时,已是下午。
李青将常用的躺椅清洗干净,又给驴子整理了一下棚子,然后洗了个澡,换上干净袍子,捧上一本《水浒传》,躺在椅上怡然自得。
搁以前,这名着小说他是看不进去的,但这时代的娱乐太少了,有小说看就不错了。
木棚下,驴子小憩,大耳朵不时扑棱一下,驱赶可恶的蚊子;
树荫下,李青看小说,不时翻页,悠哉悠哉;
一股风来,树叶摇晃,轻灵舒缓,将慢节奏的惬意氛围渲染到了极致……
…
‘哐哐哐……’粗犷的嗓门响起:“先生开门,是我,彪啊!”
“唔…”李青拿开摊在脸上的《水浒传》,缓缓坐起身,发现已临近傍晚。
“别拍了。”李青扭头喊了一嗓子,放下书,起身开门。
门打开,石彪的大脸挤满视线,他一手提酒,一手提着打包的下酒菜,咧嘴笑道:
“闲来无趣,喝点儿。”
李青点头,诧异道:“你脸怎么肿成这样?”
“嗨~别提了,一说这个我就来气。”石彪拎着酒菜进院,哼道:“谁敢打我,还不是我那便宜叔父,他娘的,真是服了。”
“……”李青顺手关上门,好笑道:“怎么回事儿?”
石彪将酒菜放在树荫下的石桌上,挨着石凳坐下,气不打一处来:
“这趟回来我发现他飘了,不仅收人家好处,连别人送的小妾都敢收,真是……老石家非毁在他手里不可。”
李青本来只是想吃个瓜,一听这个顿时来了精神,上前坐在石彪对面,问道:“说说怎么回事?”
“就那么回事儿啊,”石彪气道,“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他这是连吃带拿,保不齐以后被人利用。”
自从被李青开了智后,他现在一点也不彪了,反而觉得石亨太彪。
“我劝也不听,还说什么立了那么大功,还不能享受享受啦?”石彪一拍桌子,“这可把我气坏了。”
“所以你就动手打他了,然后没打过?”
“那倒不是。”石彪摇头:“我只是说了他一顿,他还来气了,要和我决斗。”
“然后就把你揍了一顿?”
“也不是。”石彪得意道:“他现在打不过我了,根本不是我对手。”
说到这,他又来了气:“结果他玩不起,大骂我不孝,要和我断绝叔侄关系,你说说,哪有这样的长辈。”
石彪气得不行:“那我还能咋说,只能让他出气了。”
李青缓缓点头,笑道:“你能为了亲情自甘挨打,说明你成长了。”
“可我那叔父不成长啊!”石彪叹道:“多大人了,一点都不成熟,跟个二傻子似的,看着吧,我早晚得栽在他身上。”
“谁给他行的贿?”李青问,见石彪僵住,又道:“出的你口入得我耳,我并非要追究他。”
“其实…我也不知道。”石彪说道:“都还没来得及问,俺俩就打上了,不过肯定是文官。”
他咽了咽口水:“那小娘们儿水灵着呢,一看就是江南女子。”
顿了顿,又道:“那什么,其实他这些年镇守边关,还是有功劳的,这也不算十恶不赦,不至于上纲上线吧?”
李青苦笑点头:果真是同患难易,同富贵难啊!
战场上,石亨奋勇杀敌,身先士卒,端的骁勇;然,战事一过,兵痞气的毛病就上来了。
就这样搞,别说支棱了,不摔个粉身碎骨都算他命好。
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李青深吸一口气,沉声道:“石彪,你认为石亨跟文官眉来眼去,长此以往会有什么后果?”
“最差也得剥夺他的爵位,严重点我都会受牵连。”石彪沉着脸道,接着又说,“其实今儿我来,就是想让先生支支招。”
李青沉吟少顷,点头道:“好,那我就支你一招。”
石彪一喜,忙道:“先生请说。”
“揍他!”李青沉声道:“狠狠的揍,不要留手。”
“……”石彪无语,别说现在了,就搁以前他最彪的时候,也不敢揍石亨啊。
孝道是最基本的,石彪再彪也不会做这种事儿。
“能不能换一个法子?”石彪讪讪的说,“他是长辈,我哪能……这太不像话了。”
“打他是为他好,也是为石家好。”李青淡淡道,“放纵的后果你清楚,我就不多赘述了,具体取舍在你。”
石彪想到可怕后果,又摸了摸几乎肿成猪头的大脸盘子,一咬牙:“我回去就揍他。”
“这就对了。”李青笑眯眯道,“他这种人讲道理是行不通的,得用拳头。”
说着,起身去东厨拿了两个碗来,解开酒封先给石彪倒了一碗:“来,酒壮怂人胆,喝完酒回去锤他。”
“我可不怂,揍他不需要壮胆。”石彪傲然,举起酒碗一饮而尽,哼道:“倒满!”
“嗯?”
“我倒,我倒。”石彪忙干笑道:“我这不是酝酿情绪的嘛。”
李青摇头失笑,打开油纸包,一包是刚卤好没多久,还冒着热气的猪头肉;一包是烧鹅。
还整挺丰盛……李青捏起一块猪头肉尝了尝,香辣入味,很是烂糊:“这是徐记猪头肉?”
“这你都能吃出来?”石彪惊诧,撕下一只鹅腿递给他,“你再尝尝这个在哪儿买的。”
李青接过咬了一口,又咬了一口……蹙眉不语。
“猜不出来了吧?”
“我再尝尝。”李青丢下骨头,又把另一只鹅腿薅了下来,大快朵颐。
石彪还憨憨的望着他,“吃出来了吗?”
“老王家烧鹅,对不对吧?”李青吐出骨头,一脸笃定。
“呃…还真是。”石彪喃喃道,“不是,这有什么说法吗?”
没有,油纸上的小字写着呢……李青吹牛:“我在京为官这么些年,馆子都吃遍了,哪一家什么风味,一吃便知。”
…
“回去…嗝儿~”李青朝石彪背影喊道,“回去别忘了揍他。”
“忘不了。”石彪扭头回了句,转过头,开始摩拳擦掌,怪笑道:“对不住了叔,侄儿也是为了咱老石家着想。”
“给给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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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李青起了个大早,打拳、洗漱、喂驴子,一番操作下来,成功错过了早朝时间。
不过,他还是去了皇宫。
御书房。
君臣二人相对而坐,李青给朱祁钰讲解人口问题,田赋政策的相关联。
这件事对大明有着深远影响,动了它,就相当于动了基本盘,它甚至比开海通商还要重要。
李青正色道:“如今大明人口超越历朝,若按洪武时期的税收,短期能赚个盆满钵满,但这种行为无异于杀鸡取卵;
利在当代,罪在千秋!”
朱祁钰缓缓点头,苦笑道:“于爱卿他们劝过朕,其实朕也不是非要……唉,没银子呐。”
如今的他再不复当初,曾经那个‘花不完,根本花不完’的朱祁钰,不复存在。
如果上天给他重新来过的机会,他一定不再大手大脚,收回一部分赏赐;
如果能加个数额,他希望是一百万两。
李青笑道:“皇上莫忧,银子会有的,金子也会有的。”
“搁哪呢?”朱祁钰幽怨道:“那么多宝钞要兑换,历经数朝发行的宝钞,数量何其庞大?”
“只要信念坚定,巍峨大山都能移开。”李青站着说话不腰疼,“今年还一些,明年还一些,终有还完的一天。”
“这个道理你不说,朕也明白。”朱祁钰闷声道:“宝源局的铜钱已是堆积如山,唉……给百姓兑换了吧!”
顿了顿:“你来负责!”
“……没问题。”李青含笑点头:终于,又迈向前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