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你知道了?”李青诧异。
“只是怀疑。”李雪儿摇头道,“要是连一个小屁孩都拿捏不了,岂不是白活这数十载了?”
顿了顿,坏笑道,“不过我并未打消他的怀疑,反而加深了些,让他更吃不准我到底知不知道他的身份,嘿嘿……”
李青无语:“你这么大的人了,还跟一个孩子过不去,你可真行。”
李雪儿哼哼道:“谁让他叫我老姑娘来着。”
“……”李青懒得再评价,继续自己手头上的事。
以前的他很忙,忙着各种各样的事情,总是为了大家忽略小家,如今闲下来了,自然要尽一下当尽的责任。
比如……武当大师兄。
这么多年来,李青几乎都在红尘中度过,行万里路之后,他对‘道’的理解更深,对自家小师弟们自不能吝啬了。
把这些感悟以讲道的方式进行传授,可以更好的让人‘想得开’。
…
武当大师兄讲道开始了……
清晨,主道观广场上,围满了武当弟子,无人缺席。
李雪儿、唐伯虎都没听,该玩玩,该看书看书,执行着自己的武当之旅计划。
两人与武当众弟子不一样,他们离李青近,离武当远,想听啥时候都能听,错过了这次武当之行,下次不知要何年何月呢。
令李青没注意到的是,上千武当弟子之中,也混进了外部人员。
“少爷,你能听懂吗?”人群末尾,黄锦忍不住问。
“有的听不懂,有的听不透彻。”少年说。
那不就是听不懂吗……黄锦心中吐槽,考虑到世子的自尊心,他并未说出来,而是问出最关心的问题:
“咱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啊?”
“九九之数之后。”
黄锦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不禁颓然下来,还没过一半呢,索性发起了呆。
不过,少年很快就给他安排了事做。
“黄锦,你把内容记下,事后书写出来。”
“啊?什么?”黄锦小眼睛瞪得空前绝后,比说‘无礼’时可要大多了,“我我……”
“这很难吗?”少年不悦。
黄锦:“……少爷天资聪颖,用不着奴…我记了吧?”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你记一下。”
可我没带纸笔……黄锦怏怏点头,“我尽量。”
自这日起,清晨道场上多了个趴着写字的小胖子……
随着时间推移,李青也注意到了主仆二人,不过他并未在意,想听就听吧,藩王宗室的子弟信佛修道也没什么不好。
何况,人家出手这么大方。
起初,少年经常去静室找李雪儿,想试探她有没有得悉自己身份,后来,许是怕自己过于主动让人加深怀疑,便改换策略,对李青旁敲侧击。
不得不说,小家伙够聪明,可终究也就是个十来岁的少年,在李青眼里过于幼稚了。
又没什么仇怨,李青犯不上让其不痛快,便佯装不知他身份。
终于,少年放心了。
不过依旧常来,来问修仙问道的事,结果只换来一句:“假的,都是假的。”
少年听了,整个人都不好了。
颓废了好一段时间。
…
回馈活动结束后,山上冷清了许多,李青讲经之余也有了更多的空间走走看看,有时少年也会拉上小胖子跟上,没话找话的询问一些神神鬼鬼的事情。
李青没什么耐性,李雪儿倒是极有耐心,常对这个可能是大侄子、更甚是大孙子的小家伙进行科普……
久而久之,少年也不叫她老姑娘了,改叫老姑。
李雪儿一番据理力争之后,少年又改叫小姑。
山上的生活舒缓平淡,枯燥中透着轻快,无聊中透着充实,秀丽的风景,静谧的氛围,格外打动人心。
这些日子下来,唐伯虎有了很大变化,他读书,静坐,闲走……,整个人的心境都不一样了,通透,内敛,不争,祥和……。
对生活的态度,对人生的态度变得积极起来,不再那么丧。
李青看在眼里,不由觉得这次武当之行更有价值……
平淡轻缓的日子很快,不知不觉间,初夏过去,盛夏悄然而至。
这日,中年妇人携子前来辞行,同时,又询问了一些注意事项。
李青自然没有藏私,针对性的给了些适合的建议。
两人谈话期间,无所事事的李雪儿跟少年也闲聊起来。
许是恶趣味发作,又许是被妇人言中,她就是一个存有稚子之心的人,临了,附在少年耳边,低低道了句:
“世子殿下,回去后可不要想小姑呦。”
少年:(?`?Д?′)!!
“你你你……”
“我什么呀?”李雪儿挑眉。
少年悻悻别过头去,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什么世子,什么殿下,你在说什么啊?”
“你听不听得懂我知道,你也知道。”
(⊙o⊙)…
好半晌,少年涨红着脸,小声说:“请务必保密!”
“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呀?”
“……美丽,善良,年轻……,姐姐,请你保密。”少年昧着良心,低求道,“朝廷若上纲上线,后果很严重。”
少年忐忑不安,道:“我可以给你钱。”
“瞧把你吓得……”李雪儿好笑道,“行啦,逗你玩儿呢,我不会说出去的,何况你是从孝道出发。”
“……你,你是在诈我?”
“那倒不是,我只知道你爹是藩王,却不能确定你是世子……嗯,这么看来你爹年纪应该不大,你这么小的嫡长子,你爹当不会让你跑太远,嗯……”李雪儿分析了下,问:“可是兴王?”
少年震惊了。
老姑娘的智慧远超他的预料。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惊诧问:“莫非你也是……?”
“是什么?”
“宗室,亦或……勋贵?”少年不确定的说。
“不错嘛,真机灵。”李雪儿抬手扯了扯他脸蛋儿,“那你再猜猜,到底是宗室,还是勋贵?”
“这……”少年哪里猜的出来,到底也才是个十来岁的孩子,聪明是聪明,却还不至于离谱。
“姐姐,我们可以交换一下秘密。”
“嘁!你看我像傻子吗?”李雪儿翻白眼。
少年改换策略,问:“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
“你何不直接问我姓什么?”李雪儿揶揄。
“呃……”少年被戳破,不禁小脸一红,讪讪道,“相遇即是缘,姐姐人美心善,我们可做忘年交……啊不,知心好友,常书信来往。”
李雪儿撇嘴:“一肚子脏心眼儿,鬼才跟你当朋友呢。”
少年一滞,继而脸孔涨红,吼道:“你才一肚子脏心眼儿呢,欺负小孩儿算什么本事!?”
远处的李青、妇人,惊诧望来。
李雪儿大窘,忙一把捂住少年的嘴,忽觉这样做无异于‘此地无银三百两’,连忙又放开,嘿嘿笑着不好意思起来。
饶是妇人涵养好,这一刻也不禁撂了脸子,冷淡道:“你是没孩子吗,老逗弄别人孩子玩儿?”
李雪儿一呆。
妇人越说越怒,道:“是不会生,还是嫁不出去?”
“……”
少年怕惹急了老姑娘,忙焦急地跑到娘亲身边,踮起脚耳语起来。
少顷,妇人面色大变,再看向李雪儿的眸光变得忌惮,接着,又是苦笑,叹道:
“我长子早夭,又多年无子,对这独子太过在意了,方才情急之下言语不当,唉……姑娘莫怪。”
严格来说,世子也不能离开藩地,真要让朝廷得悉,万一被抓典型……兴王一脉定会遭受难以承受的打击。
当今皇帝不如先帝,正德对藩王可是一直不怎么待见,尤其是新政之后,大明各地藩王明里暗里唱反调,以至于正德皇帝对藩王宗室意见很大。
兴王虽无意与朝廷争利,却也不好自绝于诸多藩王,一直处于随大流的态度,若被抓着把柄,皇帝定不会轻饶。
妇人哪能不怕?
授人以柄,自无法再高高在上。
你倒是识时务……李雪儿轻哼了下,淡淡道:“这是道歉?”
“是。”
“算了吧,我没那么小心眼儿。”
“姑娘宅心仁厚。”妇人笑笑,缓步上前,从袖口取出一沓银票,轻声道,“这是赔罪。”
李雪儿没接,道:“放心,我不会给自己找不痛快,你若嫌钱烫手,就捐了吧。”
妇人愣了下,旋即笑道:“本就是要乐捐的,既如此,那便多捐一些吧。”
伸手不打笑脸人,自己也有不对的地方,李雪儿自不好咄咄逼人,挤出一个笑,道:“夫人大气。”
“嗯,离开日久,我们母子该回去了,若有缘再聚,你我姐妹当好好叙叙。”妇人说了个‘下次一定’的结束语,携子离开。
李雪儿望着母子远去的背影,啧啧道:“不愧是兴王嫡妻,段位可以的。”
“兴王?”
“嗯。”李雪儿说道,“刚我诈了那小家伙一下,小家伙是兴王世子。”
李青回想了下,失笑道,“这么说来,他还真该叫你一声姑姑,从血缘关系上来说,你们还挺近的。”
兴王是朱见深的儿子,朱婉清和朱见深是兄妹,关系却是不远。
溯源的话,都是朱祁镇这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