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卫曦音率领大部队,推着满满当当的物资回来之时。
明镜堂正在商量下发被褥和分田一事。
主要被褥实在太占地方,早点发下去,腾出位子来,才好放置后面的那些杂物。
十三座城池零碎的物品不少,锅碗瓢盆、金银细软、诗词古玩、小孩玩物等,东西杂而乱,清理起来实属麻烦。
不带回来吧,又舍不得,只能先找地方堆着。
万一日后用得着呢。
大部队还未归,几名叔伯带着本子来到老宅。
想请族长拿个主意。
“禀族长,据不完全统计被褥大约有十万余,侄儿们此前商量过,直接按人口发,趁现在太阳大,百姓们正好有时间晒被子……”
卫暨如今是万事不操心,闻言直接摆手,“这等小事你们自己看着安排。”
发个被褥都要跑来找他?
一群人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卫明晟抬头瞧了眼上首的老人,思忖片刻,终于切入正题,“其实被褥都是小事,侄儿们过来,是想请示族长分田一事。”
说着他起身,将手里的本子恭敬递上前。
“绎幕山上的新田开垦已经完工,底下又寻到不少未受污染的良田,所有田地都在这本子上登记着。”此事是由他在负责。
卫明晟斟酌着说道:“侄儿们是觉得,是时候给百姓们分田到户,让他们在今年自行冬种……”
百姓们回归佃农,日后就算没活干了,也能靠收成养活自己。
卫氏一族不可能负担他们一辈子。
一旦田地分发出去,等春季收成上来,公厨压力减轻,到时百姓就可在自家院子内搭建厨房,自行生火做饭……
日子总会慢慢好起来。
卫暨闻言睨了他一眼,接过本子仔细翻看。
本子上面写有详细方案,实行的是均田制。
将土地按人口数分给小农耕作,土地为坞堡公中所有,耕作一定年限后归其所有。
而按人口授田,每口人所授者,皆包含永业田和口分田。
这里的永业田和口分田,与朝廷的不太一样。
永业田又被称之为世业田,必须种上规定的农作物,种植满三年,可将田地作为永业田,终身不还,去世后也能传给子孙,但不允许买卖。
口分田原本则是种植分配的谷物,归坞堡所有,农户只有耕种权,同样不能买卖,死后土地必须归还。
卫明晟解释道:“咱们翼州又不养蚕,所以侄儿们商量了一番,下发的永业田必须种植五谷,分口田的话,按照百姓所需自由种植。”
“当然这些田地不是免费分给百姓,到收成季节,坞堡收两成田赋……”
他们要养兵,养这么多人,不可能将田地白白送人。
要知道外面的农田大片受到污染,目前还没人敢尝试在污染田种植,农种来之不易,可种植的田地成了稀缺之物。
所以叔伯们商量了一番,按照农户的收成产量征收,只产生地税,像朝廷征收的杂税一律没有,百姓们也能负担得起。
卫暨很快将本子翻完,他沉吟道:“目前就这么点田,怕是一人分不到多少吧?”
绎幕那边乌鸦山上,开垦出来的田地是灵县的两倍。
但光族里都留下千亩地作为公中所有,用于屯粮,还要分发给下面族人,然后才是那些外来百姓。
百姓分到的那一亩三分地,明显养不活自己。
“不瞒族长,的确如此,不过这只是目前圈定的田地数量,绎幕方向还有未受污染的土地,考虑到冬季危险性,那些土地要等明年春季才能种植……”
那些田地在围墙外面,没有圈进来,冬季外出实在危险,谁也不知会不会有怪物游荡过来。
而制定新的围墙圈定,明显现在时间上已经来不及,城池的物资安顿之后,就要开始搭建所有田地的暖棚。
冬季只怕不好过,大家都对冬种不抱太大希望,最主要还是看来年春播。
所以此时分发田地进行冬种,算是一次尝试。
等百姓们重新习惯农耕,春季的种植效率提高,到时再将外面找到的土地进行授田。
卫明晟在凉州为官多年,入仕是从县令做起,对于这些事物再熟悉不过。
但宗族向来如此,不管你多大的官,在外面有多威风,回来也得听族里安排。
包括卫暨同样如此。
倘若五位族老还在,他所做的决定只要族老们不同意,照样无法实行。
所以卫明晟将事情全部细分妥当后,才来找族长请示。
卫暨合上本子,双目轻阖,手指在桌沿边上轻敲着,半晌没吱声。
叔伯们安静地立在下首,等待族长定夺。
屋子里霎时变得安静无声。
吴伯这时走进来,躬身道:“家主,女郎和二郎君回来了。”
卫曦音将运回来的物资移交给守在边境的族人后,便带着弟弟先行一步回家。
结果刚到家门口,就被下人告知叔伯们正在主院里谈事。
吴伯进去禀报前,特意向她透露,“四老爷他们都在里面,是分田的事。”
卫曦音了然。
族里的那些田地,是四叔伯在负责。
她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才带着弟弟来到主院请安。
见到五娘和二郎回来,叔伯们面带笑意,和善地点头。
卫暨仔细打量两个孙辈,见人没事,精神抖擞的,他才放下心来。
“就按明晟说得办吧,先瞧瞧冬种情况,等冬季过去,再将外面的那批田地分配下去。”
叔伯们连连应道:“是。”
卫暨将本子扔给孙女,继续当甩手掌柜。
“你也看看,土地是百姓生存的唯一来源,丝毫马虎不得。”
卫曦音不由一愣,祖父这是在给她挖坑?
一个小辈当面给长辈们找漏补缺,岂不是当众给人难堪?
她想归这样想,面上却滴水不漏。
“田地之事叔伯们肯定比侄女懂,不过现在情况特殊……”
卫曦音大致翻了下本子,没提分田的事,而是对叔伯们笑着道:“侄女琢磨着,咱们是不是应该成立一个司农所,专门管理田地和日后的田赋征收?”
叔伯们闻言一脸惊讶,“司农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