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下午,赵永谦前来传话。
“叔伯们商量之后,都觉得中山军只怕来不及准备过冬,我等愿举坞堡之力,协助中山军后方安顿事宜。”
赵永谦语气迟疑,“就是这制冰方子……”
他们担忧的也是这一点,赵氏处于弱势,虽然女郎明确说了拿制冰的方子换,但要是事后她不认账,赵氏族人没处说理去。
总要先问个清楚。
卫曦音当然知晓,既然赵氏已经答应,总要让他们先尝到点甜头。
她非常干脆地道:“赵郎君放心,三日后定会奉上方子。”
言下之意,第一批粮食必须在三日后准备妥当。
得到准确答复。
赵永谦告辞离开。
赵氏坞堡的众人开始忙碌起来,组织百姓继续砍伐木材,一车又一车的粮食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拉出来。
卫曦音才懒得打听,她将军队所需药材与其余物资等写在纸上,派护卫送去赵氏族堂。
冬季没有药材可不行。
卫氏坞堡的药材铺在洗劫城池后,找到不少保存完好的珍稀药材,但像治疗风寒的常见药,却是没什么存货。
家里肯定要留足够的药材应付冬季,所以她此次只带了少量药材出来,只有劳烦赵氏多备一点,有备无患。
外面。
一车车的粮食运送出去,交到龚淳手里。
由他清点记录。
朝廷的粮食每袋为一石,既然说了是四万石,那一两都不能少。
“第一批五千石粮食,大约要在明日才能全部装车完毕。”
赵永冢与他交谈,细细解释道,“四万石数目不少,只能分批次运输,郎君且放心,我等不敢欺瞒女郎。”
叔伯们将此事交由赵永冢负责,由他和外面的中山军交接。
结果他过来后,竟发现负责军队粮草的是一位年轻的郎君。
赵永冢还以为是卫氏郎君,对龚淳格外礼遇,深怕哪里做得不好惹人不高兴。
龚淳也并没有解释,他淡声道:“这样刚好,营地还未建成,粮食推过去也没地方放。”
数目庞大,一次肯定运不完,只能分批次运输,而后续还需要运输木材以及其余物资,只怕整个十月,往来莫县和饶安县的中山军不少。
赵永冢这才安心。
没过一会儿,药材由康川柏亲自送来,怕中山军搞不懂药效,许多都是配好的药方子,每个药方包裹的药材都有细细说明。
几人一同清点物资,忙到天黑,才将东西全部移交清楚。
天色变暗,四周景象朦胧。
龚淳将记录好的数额递给一旁的部曲,正准备去用膳,却见卫曦音从远处走来。
出发这么多日,两人愣是没见过一次面。
卫曦音走近,指着后方整齐排列的粮车问道:“如何了?”
龚淳不答,反而淡淡道:“卫女郎是真放心,就这么将粮草交给我一个外人管。”
他们驻扎在南面左侧,陈将军率军在右侧。
而卫明渊跟随卫曦音居住在坞堡里,副将石乐去了饶安县,左侧这边军队竟然没一个主事人。
卫曦音笑道:“有什么不放心的,六郎君听说过光杆司令吗?”
底下都是她的人,那些卫家军和卫氏部曲,各个忠心耿耿。
再说了,别说没有主事的,卫家军的一名千夫长还在此,专门看着章元彦。
只不过存在感不高而已。
龚淳垂下眼睑,没有接话。
她经常说一些让人琢磨不定的词汇,不知其意,不用搭理便是。
“今日交接粮食两千石,药材两百副,剩余的需要给赵氏时间准备。”
龚淳转移话题,说道,“药材处理极为到位,甚至附送有药方,依我看,女郎不妨要两个康家人随军,到时军中有人生病,有医官跟着总要好一些。”
卫氏的医官极少,一个年纪大了,一个反应迟钝,还有一位预备役的女娃娃,根本无法安排随军。
现在用别人的人,哪还需要客气。
果然。
卫曦音感叹道:“我正有此意,谁让咱们家医官少呢。”
只不过这事只能最后提,免得一次性提太多要求,搞得那群赵氏族人消化不良。
龚淳闻言无语至极,就知道女郎会毫不客气地用人。
而卫曦音借着微弱的光亮,看到他脸上神色后,更无语好不好,明明这事是他提的。
章元彦刚从陈将军那边回来,瞧见女郎居然出来了,整个人一惊,过来行礼。
“天色已晚,不知女郎过来可是有事?”
卫曦音指了指后方的粮草,“过来看看情况,顺便通知一声,明日军队押送物资上路,先将这批物资运到饶安县。”
龚淳微微挑眉,“这么快?”
“嗯,时间上来不及了。”卫曦音道,“赵氏坞堡留一千士兵在此,交接剩余物资,六郎君明日与我前往平利县接卫氏族亲,一道返回清河郡。”
原本计划便是搞定赵氏后就回去,就剩十几天的时间,恐怕等返回已经入冬。
到时冬季外面冰天雪地,道路湿滑,就算沿途被清理过也并不安全。
“平利县和饶安县,距离赵氏坞堡的路程相似,大约需要十日左右。”
龚淳知晓事情已经办妥,他说道,“两地离得都远,去往平利县的士兵轻装上阵,脚步要快一些。”
言下之意,为何不在赵氏等着,非要赶过去。
章元彦整个人愣住。
回清河郡?
他到此时才得知,卫女郎和龚六郎君,是不打算参与广平接下来的事!
“平利那边可以走边境县直接返程,在这等着,一来一回又是好几日。”
卫曦音回答完后,转头看向章元彦,直言道:“我知章大人忧心广平安危,不瞒大人,此次离开我最不放心的就是大人你。”
章元彦神色怔怔。
女郎这话是何意?
卫曦音自顾自地接着道:“章大人要想清楚,广平的翼州军有可能已不是朝廷的翼州军,那王康胜或许也不是大人从前认识的王康胜。”
“真到了无法谈判的地步,章大人要如何抉择?”
她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章元彦,“相处快一年,卫氏如何以及我是什么样的人,章大人心如明镜,望大人莫要辜负我一番信任。”
放了一年的长线,此时不收杆,更待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