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城内一片寂静,四处漆黑。
巡视的一队士兵发现,卫氏部曲所居住的院子有微弱的光亮。
前几日他们早早地就睡了,今日不知怎地居然点上了油灯。
有士兵细想片刻明白过来,听闻今日卫娘子向胡先生要了几匹马,估计那些部曲还在忙着搭马圈。
卫娘子实在太会折腾人了。
一队士兵伫在墙外观望了会,确认无事后摇着头离开,寻着路线继续巡视。
院子内。
拴在廊下的马儿离开熟悉的环境,显得有些不安,不停地刨着蹄在原地转圈,似乎想要挣脱绳索,找到回去的路。
昏暗的屋里。
褚钰坐在油灯下,打开女郎写的纸条,他神色淡然,一目十行地看完,确认无误后,将纸条拿到油灯之下。
火苗蹿起。
他一松手,一半已化为灰烬地纸张掉落在地,瞬间全部被火焰吞噬。
褚钰站起身走到屋外。
月光之下,院内院外静谧无声。
廊下的三匹马‘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尤为明显。
程秀正守候在屋外,瞧见褚先生出来,低声询问道:“女郎可是有吩咐?”
褚钰淡声回道:“一切顺利,城外两位将军已向翁主投诚,女郎摸清了中山国所有军队分布。”
纸条上的内容,便是军队部署情况,比斥候探查到的更为准确。
当然,不是女郎自个儿摸清的,而是两位将军透露给中山翁主的。
中山目前所存军队共七支,共计两万六千余人。
两个前锋营同属一军辖,都是原驻守边境的镇守军,现在却算是两支军队。除了驻守王宫的护卫营外,中山粮仓、南面城外、以及城内另有两支军队,分别驻守在内城以及匝楼与箭楼两处。
这样的军队部署,在褚钰看来其实非常不合理。
有这么多的兵,完全有能力清理周边县城,扩大安全区域。
便说修筑高墙、开垦田地等,都不需要安排百姓干活,光这些士兵都能将工事完善,偏偏元三郎却让军队全部驻守在城里城外,不让出去。
要知道养这些兵,粮食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这样坐吃山空耗下去,不用等他们出手,卫氏要是再等一年过来,中山自己都能乱起来。
胡承恩是不想让中山好过?简直将那位元三郎玩弄在股掌之中。
他究竟是想做什么?
“女郎言明,城内有支驻守军有策反可能,此时交由两位将军出手,我们静观其变。”褚钰目光晦暗,“不过,我们是时候行动了。”
他转身将视线放在三匹马身上,淡声吩咐道:“将马放了吧。”
程秀点头,“是。”
随着绳索被解开,三匹马儿终于获得自由,院门大敞,马儿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撒疯似得往熟悉的马圈方向狂奔。
卫氏部曲得令,装作惊慌地追了出去。
响彻夜空的嘈杂声,自然惊动了城内守军,瞧见卫氏部曲追着马儿跑向南面马场,有士兵想去阻拦已为时已晚。
这一夜,城内可谓是极为热闹。
可惜,已经回到王宫的卫曦音看不见。
翌日。
王宫大门刚一开启,便有亲信前来禀报。
元三郎铁青着脸坐于上首。
殿内跪了一地的宫人,纷纷垂着脑袋,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元三郎直到现在才得知昨日胡先生擅自开仓放粮,平白多耗了几十石粮食给城内的百姓。
他脸色阴沉,“所以,这是元瑜婉的意思?”
跪在下首的心腹不敢抬头,小心翼翼地回道:“回殿下,是翁主的吩咐,胡先生并没有拒绝,据说那些百姓对翁主的善举感恩戴德,昨日城内都在议论此事。”
翁主性子温和,从前名声极好。
此事一出,就连不少军营的士兵,都对翁主的善举心生好感。
虽然只是一些杂粮混杂着干草煮出来的东西,但能吃一顿饱饭,对于城内百姓来将已是幸事。
要知道有些士兵的家眷还存活着,就生活在城里,底层的士兵现在连自己都吃不饱,家眷更是只能忍饥受饿。
元三郎气极,元瑜婉利用他的人、他的粮博施济众,最气的还是胡承恩没有知会他一声,便擅作主张听从元瑜婉的话放粮。
粮食不紧着能打仗的青壮年轻人,反而发给城内毫无战斗力的百姓。
他并不是在乎那一点点粮食,而是感觉自己的威严遭受到了挑衅。
元三郎眉宇间的阴狠之色浮现,“以为收复一些人心,就能站中山重新站稳脚跟?看来本王对这个嫡妹还是太过宽恕了,让她还没搞明白自己的处境。”
“即日起,派人看好了,不许她再四处走动!”
“是!”
至于胡承恩?
元三郎冷笑一声,敢擅作主张越过他去,若是不给一个合理的理由,此人怕是留不得了。
前来禀报的心腹还未离开,他身为守备军副将,对昨夜城内发生的事自然知情,但见殿下这会儿正在气头上,一时之间心生犹豫,不知该不该将昨日的那场闹剧禀报。
昨夜卫氏部曲为了逮马,跑进了南城马场,除此之外,其实也没发生什么事。
三匹马是胡先生同意借给卫娘子骑乘的。
殿下对卫娘子十分厌恶,一点也不想听到她的消息,想来又是胡先生自作主张。
这时候将此事禀报,只怕是火上浇油。
他能当上副将,当初全靠胡先生向殿下美言,他略微思索片刻,这等小事还是不禀报了,反正昨夜平安无事,免得殿下将火发在自己身上。
平遥宫。
翁主今日再想出去时,发现殿外驻守有护卫营的士兵,将平遥宫四周团团围住。
领头的正是那名跟随他们前往王陵的百夫长。
他目不斜视地行礼,“殿下有令,近日外面不太平,翁主安心待在寝宫,属下将留守此处负责保护翁主安危。”
言下之意,竟是要将她软禁?
“大胆!”项奇等五名随从怒火中烧,“尔等竟敢………”
“项奇!”
翁主高声呵斥,打断了他们的话。
卫曦音慢悠悠地开口,“翁主不能出去,我们兄妹二人总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