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均盯着方于聪的眼睛,试图从那里面找到一丝破绽。
片刻后,他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破绽,于是说道:
“第二个条件,我允了。没有其它条件了?”
“没有了。我的要求很简单,就是在你此前承诺的条件上加上这两个条件。我不会要求你以心魔发誓,你答应我之后能否做到,完全在你一念之间。”方于聪脸上再次露出悲戚之色。
方均心中一动,微微沉默,然后说道:
“好!我答应你的条件。只要你按照我的要求说出袁家人的消息,不隐瞒,我答应让你自裁而亡,放过你家人并将你的遗物交给方宗贵。”
方于聪像是松了口气,又说道:
“你放心。我毕竟出自方家,不希望方家出事,自然不会隐瞒袁家人的消息。如果你在这件事上没弄清楚,可以一直问我,问到你满意为止。”
方均终于收起火凤凰,说道:
“好。那你可以交代袁家人的消息了。”
方于聪深吸一口气,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缓缓开口道:
“你猜得没错。我提到的袁家人,就是袁二夫人江韵洁。大约一个多月前,我在渡汐城看到了她。”
方均眼神瞬间锐利如鹰,周身气息骤然变得冰冷。
“袁家现在在南辰域人人喊打,江韵洁怎么敢出现在渡汐城?她就不怕被人认出来?”
“她带着面巾,只露出了眼睛。”方于聪下意识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但我一眼就认出了她。”
“既然她戴着面巾,你凭什么就认出了她?”方均冷笑一声。
方于聪神色有些恍惚,像是陷入了回忆:
“实不相瞒,数十年前,我去过一趟袁家,而且和她当面对过话。她的眼睛和亡妻很相似,那眼神里的韵味,我这辈子都忘不了。所以即便只露出眼睛,我也能确定是她。”
方均眉头紧皱,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江韵洁的模样。
她那双眼眸确实漂亮。
方于聪这番说辞,的确有可能是真的。
“继续说下去。”他语气依旧冰冷。
“是。”方于聪恭敬地应了一声,继续道,“她不是一个人,而是跟一名陌生的元婴初期男子,以及四名结丹修士一起的。那些人把她护在中间,看起来……像是她的护卫。”
“什么,这么多人,还有一名陌生的元婴初期男子,没有袁向群?你认不认得那名陌生元婴修士是谁?”方均瞳孔微缩。
要知道,袁家的元婴修士,除了江韵洁外,就剩下重伤的袁向群。
“没有。”方于聪笃定地摇头,“我特意观察过,确定袁向群不在其中。我也不认识那名陌生的元婴初期男子。”
“她冒险来渡汐城,是干什么的?”
“我也不知道。”方于聪说道,“但当时我故意跟踪了一段路,看到她进了南辰宝阁买东西。”
方均心中一动。
南辰宝阁?
俞莲欣就在那里当掌柜,岂不是可以向她求证此事?
“然后呢?你既然跟踪她,应该在她买了东西后,也跟了上去吧?”
“不错。我没敢跟进南辰宝阁,怕被他们发现,所以在外面等着。”方于聪咽了口唾沫,回忆着当时的情景,“他们在南辰宝阁待了大约一刻钟到两刻钟,然后出来了,接着直奔西边的码头。”
“什么,西边的码头?”方均神色瞬间凝重。西边码头直通南辰西海,是逃往风云大陆的海域。
按照时间,一个多月前,江韵洁应该跟袁向群一起,在逃往风云大陆的路上,而不是在这渡汐城的西边码头。
“不错,就是西边的码头。”
“那个陌生元婴初期男子,是什么模样”方均问道。
方于聪咽了口唾沫,努力回忆着当时的场景:
“此人看上去精神矍铄,身姿挺拔,但长相普通,扔在人群里都找不出来的那种。我事后暗地里在城内打听过此人,但没能打听出来。”
方均陷入沉默,眉头紧锁,脑海中不断思索着各种可能性。
四周鸦雀无声,唯有微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方于聪大气都不敢出,静静地等待着方均的下一个问题。
许久,方均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冰冷:
“他们就出现一次,后面就没出现过?”
“不错。就那一次,至少我就看到过那一次。”方于聪连忙答道,“我猜测,他们是在买什么急需的东西。”
“关于那次你见到江韵洁,你还有没有什么补充的?任何细节都别落下。”方均眼神锐利,不放过方于聪脸上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方于聪认真回忆了片刻,然后坚定地摇头:
“没有了。该说的我都说了,绝无隐瞒。如果你觉得有什么需要问的,尽管问就是。”
方均盯着他的眼睛足足数十息功夫,确认对方没有说谎后,眼中厉色一闪:
“你可以履行承诺了。”
方于聪手中出现了一块空白玉简:
“等一下,我先把遗书写好。”
方均点点头,看着方于聪。
这是他事先答应方于聪的条件。
方于聪往玉简里面注入灵力,泪水不知不觉滑落脸颊。
方均见状,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干脆转过身去,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以防突发状况。
但直到方于聪收起玉简,也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
夕阳的余晖透过林间缝隙洒在方于聪的脸上,映得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愈发浑浊。
他颤抖着将储物戒指和遗书玉简以及另外一块玉简交给方均,带着某种近乎哀求的意味,说道:
“请将这些东西交给犬子,这块玉简里面是犬子的所在位置。”
方均接过储物戒指和两块玉简,注入灵力到储物戒指当中。
储物戒指没有任何禁制,就这样开放着。
正如方于聪所说,储物戒指里面有一千二百多万灵石。
方均将储物戒指和遗书玉简一起收了起来,只留下了那块地址玉简。
他没有查看遗书玉简的内容。
因为他不在乎方于聪是否会在遗书中提到自己。
方宗贵知道他方均逼死了自己的父亲,那又怎样?
“你可以自裁了。”方均的声音冷得像是淬了冰,不带丝毫温度。
方于聪闻言,身形剧烈摇晃了一下,仿佛被无形的巨力击中。
他缓缓抬起头,望向天边的夕阳,眼底翻涌着复杂至极的情绪。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方于聪的一生,走到了尽头。
种种心绪交织在一起,在他脸上凝成一抹扭曲的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