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锦书家境殷实,自己年幼便被常广白看中,跟在他身边学医。
一直以来,别人对段锦书都是羡慕嫉妒的。
可现在,他多了一个比自己年纪还小的师姑,段锦书都不知道该如何跟这位小师姑相处。
师父任性,一句代师收徒,就硬生生给他找了个师门长辈。
原本,段锦书以为自己会多个师妹的。
“好。”
他乖乖听从师父的话,出山门去找师姑。
小师姑靠在车前,目光却垂涎地盯着寺门外桃树上红彤彤的桃子。
看见段锦书来了,果断朝他招手。
“锦书,你来看,这里的桃子,可以摘吗?”
“我瞧着熟了的不在少数,还有的被鸟雀啄了,肯定甜。”
“哦,还有掉地上的。”
“也不知道灵音寺的僧人们怎么不把桃子都摘了。”
冯楚月真有点想吃这桃儿。
因为她觉得灵音寺沾染了佛音和灵气的桃子,味道肯定不错。
“灵音寺的僧人倒是不曾阻止大家摘桃。”
段锦书失笑,觉得这位小师姑还是个小姑娘呢,来到寺庙里,竟然第一时间想到了吃。
冯楚月眼睛一亮:“那就是可以摘了。”
她跳起来,抓住了一根枝丫,上面有两个桃子又大又红,她早就看好了。
段锦书:“……”他下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呢。
是没人说不许摘,但灵音寺的僧人都极宠关千岁,默认这桃树上所有的桃子,都是他的。
冯楚月不等他把话说完,就动手摘桃子,而她的手刚碰到桃子的时候,就听见有一根木棍朝着自己的方向投掷而来。
她摘下桃子的瞬间,避开了木棍的攻击。
木棍落地,冯楚月也稳稳地站在了一边。
段锦书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他没想到冯楚月手那么快,更没想到的是,有人这个点儿会出来,还发现了冯楚月摘桃子的事。
再去看木棍的主人。
白色绸缎衣裤,黑色缎带束缚着眼睛,不是关千岁,又是谁?
“千岁?”段锦书皱着眉,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这只是一个误会。
关千岁却没搭理段锦书,而是直接走向冯楚月。
“是你摘了我的桃子?”
冯楚月扬眉,注意力放到了关千岁身上。
只一眼,她就看出了关千岁不是装逼,故意给自己眼睛上绑了个黑色缎带,而是个货真价实的瞎子。
“是我。”
“刚才是你朝我扔木棍的?你有没有想过,那木棍会砸到我?”
“我打的是偷摘桃子的小贼。”关千岁似乎没想到面前的人如此不讲道理。
他脾气不好,在寺里大家都宠着,哄着,他霸道一点,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冯楚月不一样,她可不惯着这小少爷。
“这桃子生长在寺外,桃树下也没有牌子表明不能摘,我看地上落了许多桃子,应该也是没人吃的。”
“我摘两个怎么了?”
“你实在不服气,大不了我分你一个。”冯楚月说着,把手里的桃子递出去一个。
关千岁怔住。
以前没有人如此对他。
他不许摘桃子,就没人会去找。
而这树上的桃子,是他练暗器用的。
树上的桃子,很多也不是自然落下,而是被他用石子或者弹弓打落。
灵音寺的人都纵容他,没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反正灵音寺的和尚又不贪口腹之欲,千岁要的,他们都给。
手里被塞了一个桃子,关千岁的表情木着。
冯楚月却又道:“那你也要为你刚才扔木棍的行为,和我道歉,你刚才差一点就砸到我了。”
“如果那木棍砸到我,我肯定会受伤。”
关千岁反应过来:“我说了,我砸的是贼。”
“不问自取,是为贼。”
冯楚月没想到这少年固执成这样:“可佛家不是讲求众生平等吗?”
“我是众生中的一员,吃寺庙里的一个桃子,应该不过分吧?”
“再说了,如果不是我,你自己能摘下这个桃子吗?”
“你眼睛都看不见,怎么知道桃子在什么地方?”
“哦,我看这地上落下许多桃子,是不是你用木棍砸下来的?”
“你应该是不知道桃子在什么地方,随便乱砸的吧?”
冯楚月的每一句话,几乎都在刺激着关千岁的神经。
可关千岁却没有因为她的话恼怒。
不管是家人,还是灵音寺的师兄师叔们,对他都小心翼翼,只有这个女孩子,似乎一点也不顾及他是个瞎子。
没有瞧不起他的意思,仿佛就是在陈述事实。
冯楚月见他不说话,还笑:“你难道会听风辨位,知道树上的桃子长在什么地方?”
她刚刚就觉得那一木棍来得太巧,如果是少年学过功夫,耳朵灵敏,倒也不是不能够解释。
“我是知道。”可很多人都不信。
他八岁就知道,瞎了眼睛,耳朵却变得格外好使。
那些小和尚不相信,每次玩投壶的游戏,他都能赢得第一。
摘桃子,如果比谁摘得多,也没人能赢过他。
“你是谁?”关千岁觉得冯楚月胆子很大,第一次对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产生了好奇。
“我……”冯楚月顿了一秒,“一个普普通通的香客罢了。”
段锦书想要解释,却被冯楚月瞪了一眼。
他无奈叹气:“小师姑,你不要骗千岁,他最讨厌被人骗了。”
冯楚月扬眉,千岁?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啊。
哦,她想起来了!
“我之前去国外的时候,在飞机上救了一个老人,叫李天佑。”
“他说他在国内有一个外孙,叫关千岁,那孩子从小伶俐,特别讨喜。”
“这一点,让人遗憾,在他小时候,生了一场怪病,从此眼睛便看不见了。”
“若不曾看过这个世界的绚丽多彩,便能坦然接受自己的世界只剩下一片漆黑。”
“但若已经看过,便更会心有不甘。”
“你呢?”
冯楚月仔细打量关千岁:“你已经向命运妥协了,还是期待有一天,能有人治好你的眼睛?”
段锦书深吸了一口气。
他是真没想到,冯楚月这么莽撞,什么话都敢往外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