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灭亡后,她随十数万皇族,以及降臣降将和家眷来到长安。
不久,她就直接到大慈恩寺修行,正式成为智闲大师的俗家子弟。
智闲大师出家前俗姓也是萧,他实际上还是南朝皇族的近族人士。
据称,他跟南朝几代皇帝交情颇深。
陈景农听闻让他去寻找其生母沈婺华,内心还是十分激动。
毕竟认祖归宗是做人的基本孝道,无论古今中外,无论相隔千山万水。
陈景农的生母是南朝文贵妃沈婺华,但他的生父不是南朝皇帝萧琮,而叫陈摩诃。
二十余年前,一位江湖上声名显赫的江南大侠。
也就是说,沈婺华嫁入皇宫时,实际已怀有身孕。
这个秘密,除了萧氏皇族的少数人,和陈景农的师父姚启山之外,江湖上基本没人知道。
这其中的恩怨关系很是复杂,谁也说不清道不明,干脆大家就不提。
就连陈景农本人都不清楚,自己的身世几何。
他只知道,他从小在南朝皇宫里长大,是萧玉茹从小的玩伴,也经常在皇宫里见到萧远波。
但他从未受皇帝萧琮本人的待见。
也从未见到过亲生父亲陈摩诃。
现在,他很想在生母沈婺华那里,了解到自己的亲生父亲陈摩诃的一些情况。
他是否活在世间,在哪里?
这次他和姚四娘,奉江左盟总坛盟主之命,前来京师办理一些事务。
他是前天才听萧玉茹讲到,太乙山虎峰北崖的大竹林里,有一处破旧的禅院,就是目前沈婺华隐居,修为佛法的地方。
因为她跟随智闲大师,也属于苦修。
所以,他与姚四娘快马加鞭地赶来了。
推开半掩的竹编院门,陈景农对着院内喊道:“里面有人吗?”
良久,禅院里没有任何响动。
难道母亲出去了?
陈景农狐疑,但脚步并没有停下,而是继续往前行走。
禅院里面杂草灌木丛生,足有一尺多高。
进入禅房内,却发现这里整洁利索,显然是有人在经常收拾。
一进入禅房,正对着大门的上首,供奉着一尊慈眉善目的佛像,下端佛龛上还摆放着一个香炉,香火烧得正旺。
佛龛下,一方草席蒲团上,盘膝坐着一位身材消瘦,眉目慈善,面色饥黄的灰衣女尼。
她看上去年近六旬,实际年龄也就四十五六岁的样子,身上的灰色素袍陈旧不堪,补丁上又打了补丁。
只见她双眼微闭,手握佛珠,全神贯注,默默地诵念着佛经。
整个身心都沉浸在佛海之中,身外的任何响动,都无法唤醒于她。
走近的陈景农基本判定,眼前的这位出家女尼,就是生母陈婺华无疑。
一个曾经的南朝贵妃娘娘,那是何等的尊贵。
如今却是在这么个偏僻野外、清贫如洗的场所,隐居着苦度余生,让人唏嘘不已。
陈景农对佛法了解和感悟尚浅,无法理解到母亲的精神世界。
只是对母亲眼前的苦难生活,颇为伤感。
陈景农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默默地跪在母亲身旁,双手合一向佛,闭眼静心祷告。
他在心里默默向佛祖祷告,祈祷母亲身体无恙,菩萨保佑!
姚四娘见状,也是默不作声跪在夫君身边,双手合十祷告。
两人在静谧中环境中过了良久。
沈婺华诵经完毕之后,慢慢睁开了双眼,“阿弥陀佛,施主有礼了。”
她只是淡淡地问候了一声,看都没看一眼旁边的是些什么人。
她的声音显得十分清净平和,荣辱不惊。
“母亲,我是景农啊,她是您的儿媳四娘。”陈景农扭过身来,转向沈婺华跪下,直截了当,开门见山。
“母亲大人在上,儿媳给您磕头了。”
姚四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婆婆沈婺华,接连磕了三个响头。
“阿弥陀佛,贫尼皈依佛门二十数载,早已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不再过问世间的是是非非。”
沈婺华闻言微微一怔,眼梢瞥了陈景农和姚四娘一眼,仍不为所动,只是淡淡地说道。
陈景农出生之后的第四年,母亲沈婺华便入了空门,在皇家寺院里吃斋念佛。
他四岁之后练武学文,均是他的师父姚启山,以及师娘丁氏承担。
师父姚启山是生父陈摩诃同门师弟。
严格意义上讲,陈景农与生母沈婺华的感情,远没有与师傅师母的深。
但血浓于水。
亲生父母的现状,他心里还是经常挂念着的。
他自然明白,自己绝非三言两语就能打动沈婺华,必须得有真凭实据。
“母亲请看,这是父亲留给孩儿的一件信物,师父在我离开伊州时,才交与孩儿的,您应该认识它吧。”
陈景农从怀中掏出一物件捧在手中,移到沈婺华的面前。
她一眼就认出,这是她与陈摩诃私定终身时,他身上戴着的一块祖传玉佩。
沈婺华心里一颤,原本静如止水的内心,荡起一点涟漪,冷淡漠然的双眸,有了一丝光芒。
“你…那你真是景儿啊,长大了为娘认不得了…”
沈婺华这才抬眸,端详起眼前这位手捧玉佩,满眼泪光的青年,活脱脱就是二十七年前的陈摩诃。
“景儿…你的生父还活着吗…快说说…”
此时的沈婺华,也是潸然泪下。
她之所以皈依佛门多年,一直没有剃度,只算是隐居的佛门净人,就像智闲大师所讲的那样,她心里还有一件凡尘俗事未了。
“母亲在上,先受不孝之子景农叩拜。”
陈景农一时间没法回答母亲的问询,他没想到沈婺华也不知生父情况。
他把玉佩放好,对着沈婺华跪下双膝,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响头。
姚四娘也跟着夫君跪拜磕头。
“都起来吧孩子,我的好儿媳,今日当娘的实在太穷,没有一点见面礼,你不会怪我吧。”
沈婺华伸出手来扶了扶姚四娘,沉声道。
“那能啊,母亲大人能认我这个儿媳,高兴还来不及呢。”
姚四娘说着已是泪流满面。
“来吧景儿四娘,到这边来吧,咱们一家人好好聊一聊。”
沈婺华起身走向禅院正堂边上的一偏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