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大人一生并无儿子,有二个女儿都出嫁在外地,恐怕还没得到家父被抓家被抄的不幸消息吧,这个老家来的亲侄子,应该是史大人当作儿子来照顾的。”
太子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这时,史进楼径直走近中间穿紫衣的那位年长妇人,在其耳边嘀咕了几句。
那妇人点了点头起身,强撑着虚弱身体,走到太子身前恭敬地行了一礼。
虽然她面容憔悴,眼圈红肿,神色悲戚,但还是强打精神客气道:
“平妇代表我家老爷多谢公子爷的探望,只是府上出了点状况,让您见笑了。”
太子爷摆了摆手,故作严肃道:
“史夫人,这不是出了点状况那么简单吧!本公子进来之前,左邻右舍都在传言,说是刑部在你们家中当场就搜出赃银,可是属实?”
史夫人闻言脸色骤变,她咬牙切齿道:
“哪有什么属实的状况?他们衙门一大帮人带着刑部公文,虎狼般冲进府里来,根本不让人解释,将我们一帮妇孺给押到旁边,然后翻箱倒柜,砸墙掘地。”
“不一会他们就悄悄抬了几个箱子进里屋,那些箱子一打开,里面全是白花花的银子,然后大声嚷叫说找到了藏银罪证,马上贴上封条,又原封不动地抬出来放进马车,拖走了。”
“天杀的,这便是栽赃陷害,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这天底下还有王法么?”
“我家老爷兢兢业业一辈子,不敢说多大功劳,可苦劳总该还是有的吧,可朝廷那帮子人,便如此欺负老实善良之臣?!”
听得妇人一番控诉,太子眉毛往上一挑,看向身旁的魏长进,疑惑道:
“朝廷刑部办案,可有如此夸张?”
没想到魏长进也不回避啥,咧嘴说道:
“这都是刑部常用手段罢了,天底下都说暗卫办案血腥蛮横,可跟刑部那些人比起来,暗卫都算是秉公执法了。”
“暗卫办案不敢说绝对冤枉,但十之八九是有些属实的,刑部呢?莫须有,子虚乌有,他们也敢搞冤假错案,屈打成招。”
太子面无表情,又扭头转向满脸怒气的妇人,道:
“史夫人,本公子看你家中摆放,十分陈旧简陋,大多是寻常百姓之物,史大人便是再清廉,也总归有高官俸禄吧,何至于此?可有故意作秀之嫌?”
此话刚出口,史家人遽然变色,呈愤慨表情。
那妇人顿时对着太子怒喷道:
“这位公子爷,我是个妇道人家,尚不知你是何方神圣,但不论是谁,如此无凭无据帮着朝廷说话,这合适么?”
“我家老爷为官二十余载,什么都没剩下,就剩下一个口碑,作秀能做一年两年,二十几年的秀都能做下来,那还叫作秀否?”
“你问朝廷俸禄,我家老爷是有俸禄,可他并非一开始就做了三品二品的高官呀,前些年,他一个七品六品小官,朝廷俸禄又低,一家人糊口都勉强!”
“便是这几年升了官,俸禄增加不少,可老家有老母和兄弟姐妹,那里又年年遭灾,需要救济,我家老爷岂能不管?”
“公子爷这些话,不去问那些住在城西,家中庭院深深,雕梁画栋,丫鬟佣人府兵上千的贪官污吏,却来问平妇,这是何意,昧良心否?”
像连珠炮般的斥责,把太子喷了个灰头土脸,尴尬异常。
“你…”
魏长进见到太子爷受了委屈,当即就要出面回击,被元智摆手制止。
“骂得好,这是我唐突了,本公子给史夫人赔个不是。”
太子很恭敬地抬起双手,给妇人行了一礼。
他本来就是故意询问,有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史夫人是义愤填胸,一喷为快。
这下,把魏长进和秋风给惊呆了。
妇人见状也有些不好意思。
“公子爷不必如此,你是我家老爷的旧相识,闻讯进门前来探望,是我一个妇道人家不知礼数,哎…只是眼下平妇家道中落,也不知道未来如何…”
妇人说着,转回原先位置又开始啼哭起来。
这时候,史进楼走过来对太子说道:
“这位公子爷,我家婶娘有些悲愤,话语不中听请别介意,现家徒四壁,也无心接待客人,若无其他事,还请公子暂回。”
这次,太子不再坚持。
他探寻目标达成,当然该回宫才是。
当他走到偏堂门口却突然回身,对秋风低声道:“秋官,身上可带有钱两?”
“金铢二十枚。”
“留下,帮他们暂度一些时日。”
见秋风把装有金铢的花布袋子往窗台上放,史进楼见状忙摆手上前阻止。
“公子爷这可使不得,我家祖训有言,绝不接受外人的莫名钱财施舍。”
太子闻言笑道:
“放心吧,这不是莫名施舍,而是本公子欠你家叔父的旧债,今日上门前来归还,你若不信,过几日等到你家叔父回来,问他便知。”
“这…”
史进楼手捧着那袋金铢,呆若木鸡。
…过几日等到你家叔父回来…
这是个什么意思?
太子走了几步,突然又想起什么,扭头对着满脸惊愕的史进楼说道:
“哦,忘了一件正事要告诉你,过几日朝廷马上就要殿试,你得抓紧温习,争取中榜,可别掉了链子!”
史进楼听罢脸色更加惨白,苦笑道:
“这几个月我一直在温习功课,可眼下…应…应该不会有什么机会了吧。”
“谁说的?你应当抓紧温习,其它事…别瞎操心了。”太子低喝道:
“你叔父,到时会回来的!”
史进楼听罢更是大惊失色,张大着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等他反应过来准备说话时,太子几人已是大踏步远去。
“婶娘,这位公子爷可真是叔父朋友?”
史进楼把钱袋子交给紫衣妇人,疑惑道。
妇人迷惑地摇头,道:
“你叔父官场上的事,从不让我知道,他有哪些朋友,我尚不清楚,不过,我知道官场上的人都不喜欢他,他也极少与这些人往来,这个公子爷,反正我从没见过。”
史进楼阅历尚浅,但历史书籍看过不少,似乎想到些什么。
他拔腿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