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颤抖着双手接过云楚又递过来的药材,他眼眶含泪,哽咽着说了句:“谢谢,谢谢你姑娘,不,不是,谢谢你大夫。”
老人心知肚明,自己得的其实是“穷病”,无药可医。
不过,手中的药材似带着余温,让他冰冷无望的心竟生出了些许暖。
云楚又摇了摇头,目送老人颤颤巍巍地离开,她眼神怜悯,却做不出什么帮扶。
她身上的确有钱有粮,可一旦开了头,当了“散财童女大善人”,那无数的难民都会蜂拥而至,而钱并不是无穷无尽的,到了那个时候,只怕得来的就不是感激了。
人的善心和能力都是有限的,她很清醒的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云楚又重新整理情绪,迎接下一个来看诊的病人。
她人生的漂亮,说是义诊,其实也赠药,拿着药材离开的流民脸上十分感激,一路上逢人就说,一传十,十传百,不过几个小时,义诊摊前就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云楚又凝着眉,一一看诊,这些老百姓多是和头个来看病的老人一样的病症。
她也多事给开了些野蓼川连这类药材,它们可以有效增加饱腹感,压制人的食欲,能稍微缓解一下他们身体难受的感觉,可要根治,还是得吃饱饭。
除了这些饥饿导致的病症,还有些就是伤寒,得这种病的多是体质孱弱的孩子。
一个个面如菜色,瘦的和猴子似的小孩病恹恹地蜷缩在爹娘的怀抱里。
伤寒感冒不是什么大病,云楚又开了方子,可惜药箱里药材实在有限,只能给开一份的剂量,这点药想要根除病症也不是容易的事,除非体质对药物十分敏感。
当然,这种话她也不好说的太直白,只拐弯抹角让孩子父母多喂些热水云云。
在众多感谢声中,云楚又送走了一波又一波来看病的难民。
西街出了个人美心善的活菩萨,这个消息像插了翅膀似的,在郁文县内流传开来。
这样的传播速度对她是非常有利的,约莫正午刚过,一群人气势汹汹来了云楚又摆摊义诊的地方,他们穿着便服,凶神恶煞地驱散流民队伍,空出一条路来。
一个中年男人越众而出,他身上穿着黑色西装,还打着领带,走路却是有些微不可察的跛脚,云楚又一眼就看出他伤在腿上,想来,他就是那个被顾珺击中的人了。
不过,他能为了宋禹归,亲自过来找她,还真是有些出乎她的预料了。
难道说,东瀛那边已经知道了宋禹归的身份?否则何必这么上心?
楚又递心中思忖,面上却也和流民一般露出惊恐万状的表情,连递出去的药材掉了都没发现,中年男人止住脚步,弯腰捡起药材,放回云楚又手中。
“你就是大夫?”中年男人看向云楚又,声音难辨,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说话间,他又抬头看了一眼靠在墙上的帆布,瞧着上面端端正正书写的“神医”两个字,脸上露出了一抹古怪之色,再度低头瞥向云楚又时,眼神里已经带上了不耐。
云楚又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自是看出了中年男人的鄙夷。
的确,她太年轻了,还自诩“神医”,但凡有点脑子的肯定都不会信。
不过,做戏嘛,自然要做全套的。
她攥紧手里的药材,一脸惶然地看向鹤田本:“老,老总,我就是个游医,逃难到这里,瞧着老百姓被病痛折磨,有些不忍,才摆摊义诊的,不不知道是不是我犯了什么忌讳?您放心,我这就走!这就走!”
云楚又说着,快速收拾了药箱,拿上自己“神医”的帆布就转身走。
鹤田本伸手拉下云楚又,目光在她漂亮的脸蛋上流转了一圈:“神医?”
云楚又脸上青白交错,小心翼翼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老总,我自小就跟着我爹学医,还算是有些小本事,都是混口饭吃,您可千万甭与我一般见识啊!”
美人温声软语,鹤田本饶是对女色不感兴趣,也不由得扯着嘴角笑了笑。
“别怕,既然是大夫,我找你就是救人的,只要你能把人给我救回来,不管吃的用的还是钱,我都可以给你!”鹤田本看向云楚又,如是说道。
虽然他口齿清晰,说的九州话也十分流畅,会让旁人以为他是九州人,可云楚又是带外挂的,她面前的鹤田本,脑袋上高高顶着Lv9的字样,和山下一郎等级一模一样!
她也没想到,此次尚风堂行动,领队居然是一个军职堪当少尉的东瀛人!
云楚又身体里的热血被“Lv9”的等级给调动起来了,面上却不显分毫。
她脸上露出迟疑的神色,结结巴巴道:“救,救人?”
鹤田本已经没有心思给她解惑了,给一旁的手下使了个眼色,紧接着,就有人迅速上前,用枪口对准云楚又,逼迫的态度不言而喻。
而周围的老百姓见状,全都惊叫着四散而去,唯恐牵扯上是非。
“我,我去就是了!老老总,我胆子小,能不能先把……先把枪收起来?”云楚又抱着药箱,一脸惊恐地看着对着自己的几个枪口,吞咽着口水。
她心中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当初不应该学医,应该学表演的,挺有天赋。
在经历了安平县后,她发现自己不论是胆量还是气魄,都强了不少,纵是面对尚风堂,也能表现的临危不乱,难道说真像霍湛说的那样,她天生是颗当特务的好苗子?
鹤田本勾了勾唇角,抬手示意手下收起枪:“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说完,他便率先转身,一众下属则紧紧盯着云楚又,催促道:“走!”
云楚又一副胆怯又认命的模样,好声好气赔着笑脸,抱紧药箱匆匆跟上鹤田本。
另一边,一个隐秘的角落。
冷烽手扶着墙,皱眉看着云楚又渐行渐远的身影,手指都因用力过猛泛起了白。
顾珺看不得他这样,冷声道:“行了,再看能有什么用?既然云同志已经成功打入敌人内部,那我们就静观其变,随时关注她的动向,也好实施计划!”
冷烽回头,冷峻的双眼和顾珺对了个正着:“军统的人果然没良心。”
云楚又一离开,微妙的平衡被打破,两人又成了乌眼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