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
定北侯将茶盏一放,目光森冷的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男子被打得臀背血肉都有些模糊了,跪趴在地上,声音里都带着哭腔,“是侯夫人让我爹干的……”
当初侯夫人惧怕长子威胁到自己地位。
又正好季沉舟生而丧母。
于是侯夫人就找来个人,假装道士忽悠定北侯,想把季沉舟送走。
随后侯夫人为了事情不败露,就找人去杀那假道士灭口,哪知又被假道士的儿子给看个正着。
这儿子是个赌徒。
在赌坊里欠着一大笔钱。
左思右想,这么大一把柄捏在手上,干脆就找上定北侯府大门,威胁侯夫人每个月给他银子,否则他就报官。
起初胆子小,还只敢要五两。
侯夫人为了稳住他,就给了。
而后又想故技重施杀了他,却被男子躲过。
男子心下怨恼,就要求侯夫人每个月给她二十两银子。
后来越要越多,就变成了五十两。
这男子太能躲了,侯夫人别说杀他,连他人在哪都不知道,每个月到点给钱。
仔细算来,都已经被敲诈二十年了。
随着男子的话,侯夫人嘴里边儿都在发苦,“侯、侯爷,他冤枉我。这都是冤枉之词,侯爷不可听信啊!”
“不可信?”
定北侯都被气笑了,“不可信,你又心虚什么?”
侯夫人嘴唇微颤,“侯爷,妾……”
“够了!本侯可真是小看你了!”
定北侯猛拍了下桌子,桌子都随之颤抖起来,“这种事你也干得出来,你心思何其恶毒!沉舟那会儿才多大?才刚刚出生。”
“你连个刚出生的孩子,你都容不下!”
“不是的,侯爷~”
侯夫人眼眶一红,眼泪说来就来。
她抽噎着跪在地上,伸手扯住定北侯的衣裳,“妾身只是一时糊涂。您当时那般宠爱季沉舟的生母,处处关心季沉舟。我、我膝下无子,一时被冲昏了头脑,才……”
侯夫人说得可怜。
可这些后宅之事,定北侯是一窍不通。
他根本无法跟侯夫人共情,也理解不了侯夫人的苦闷和妒忌。
他只知道,侯夫人容不下季沉舟一个婴儿,知道她妒忌心重,心思恶毒,根本不是个良人。
再想想现在,已成监察司指挥巡使的季沉舟。
定北侯心里那叫一个恼火。
侯夫人越哭,他越恼。
恰好人又在跟前,他抬手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听闻府上出事了,呀~爹,娘这是……”
此时,桑清九才赶了过来。
沈姨娘瞧见她,唇角便微勾起来——
你来的可真是够晚的。再晚点来,好戏都快退场了。
桑清九不动声色的也看了回去——
不晚,来得正正好。
她这时候来,就是代表着季沉舟。
她人坐在这,侯爷就得顾忌一下季沉舟的颜面,不会将此事轻而易举的揭过去。
果然,看见桑清九,定北侯心情更是复杂。
家丑现在都传到儿媳妇跟前了。
真丢人!
何况,现而今家里出息的、得皇上重用的也就季沉舟一个。
他还指望季沉舟帮季舒礼、帮定北侯府说说好话,侯夫人这边,就必然要给季沉舟一个交代。
而且此事还掺杂了人命……
想着,定北侯就叹了口气,似老了几岁一般肩都垮了下去。
“哎~”
“家门之大不幸啊!”
定北侯抬手扶额,三言两语将此事解释清楚,而后快刀斩乱麻,就把侯夫人给关到主院去了。
那男子,给一笔钱彻底私了。
送钱去的婢女,也一并关进主院。
看定北侯那恼怒的样子,如无意外,侯夫人这辈子是别想再出来了。
“府上中馈无人操持,你身为长媳,就交给你吧。”
定北侯又说。
桑清九眨了眨眼,假意推辞道:“交给我?爹,府上还有这么多姨娘呢,哪能……”
定北侯微微摆手,“说给你就给你。侯府又不是无人,哪有交给姨娘操持中馈的说法?待沉舟回府,你叫他来书房找我。”
“是。”
桑清九柔声应着,而后又道:“爹,我尚且年幼,经验不足。又才进门不久,对府上事务不甚了解,不如让沈姨娘在旁帮衬如何?”
“你看着办。”
定北侯惯来是不管后宅之事的。
他的目光只放在战场、前朝、儿孙前途身上。
桑清九含笑应是。
随后定北侯甩袖就走,走的时候看都没看不住哀求着的侯夫人一眼,可见为人有多薄情。
他走后,厅堂里只余下侯夫人的哭声。
“都愣着干什么?”
桑清九温柔的嗓音里带着一丝压迫感,“夫人病重,还不快把夫人请进主院。晚了,侯爷可是要生气的。”
“主院可得派人守好了。爹说了,谁、都、不、能、放、进、去!”
加重语气。
一字一句。
那扑面而来的威胁之意,吓得周遭仆从们神经绷紧,立马将哭泣不已的侯夫人“送”入主院去。
厅堂瞬间清净。
桑清九和沈姨娘对视一眼,双眸含笑。
“以后,就有劳姨娘多多指教了。”
桑清九率先出声。
沈姨娘谦逊一笑,“哪里哪里,我也就只能是从旁辅佐一下。眼瞧着月底了,府上的账本,可得仔细清算清算。”
一来嘛,掌持中馈,银钱账本必不可缺。
二来,这要是在账本里清算出点什么……
那可就更有意思了。
桑清九自然听明白了沈姨娘的言外之意,闻言轻点点头,“是呀,眼瞧要发月钱了,是得清算清算。”
两只老狐狸又是相视一笑,这才各自散去。
回到院里,沈姨娘便不禁轻啧一声,“清水呀,咱们这位主母,算是彻底废了。”
婢女清水一愣,“这是为何?”
“你我在府上多年,都没发现此事。咱们府上这位长媳,哼~”
沈姨娘眼神中闪过一丝忌惮,“刚入府,就能抓住侯夫人如此致命的把柄。眼下人往主院一关,你觉得桑清九还能让她再出来吗?”
清水轻摇头。
“还好你家主子我聪明,选择跟她合作。等她离府,这侯府就是我做主。到时候,说不准我还能成为侧室呢。”
“那奴婢就先恭喜姨娘了。”
闻言,沈姨娘轻笑着,似水的眼眸中深藏着一片野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