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欧越说越难过,只是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了。
再难受,也不能哭!
握紧了梅子凌的手,他顿了顿,又道:“奶奶,就差一个晚上,爸爸说一早去接全叔来的,结果萨姆一去,全叔就不在了。现在我已经让刑侦队的人重点调查这起案子了,法医说下午会给我一个全面的结果。奶奶,你知道吗,我爸爸为了这件事情都气病了,他发了高烧,还哭了,他是真的后悔了,后悔自己当初不该救了顾夜歌。奶奶~孙子什么都还给顾夜歌了,孙子不欠她的了,但是她必须对全叔的死负责!”
全叔对于梅子凌,那就好像是凌予跟方言的关系,好像是胥宁跟萨姆的关系。
一个顾家,那么多年的风风雨雨,全是这个管家与梅子凌携手并肩地同行着,虽说全叔未必了解梅子凌所有的作为,但是他们都是见证了顾家一路发展而来的老人。
梅子凌的眉头微微跳了一下。
就这样躺在床上,听着乔欧一遍遍说着外面世界的事,听见全叔死了,她的眼泪再一次滑落了下来。
当乔欧发现这一幕的时候,他惊讶地起身给她擦眼泪,道:“奶奶,孙子知道我说的话您都能听见!奶奶!你别伤心,我一定不会放过顾夜歌的!”
乔欧说完了就发现梅子凌的眉头很努力地在抖动着,似乎拼尽了一切的力量想要睁开双眼!
乔欧瞧着,心里激动,倾身上前将床铃摁响:“医生!医生!”
四十分钟后!
胥宁杀到了现场,凌寻鹤今天刚好在军区,凌予过来了,他便跟着过来了。
几个英俊的男人齐齐站在梅子凌的床头,关切地望着,梅子凌鼻子上的氧气罩已经被摘下了,古井般幽若迷离的眼眸,宛若注满怨气的孤魂,瞧得人心惊胆战的。
医生给她推完最后一针,松了口气,笑着道:“今天白天先不要喂食了,晚上的时候喂点萝卜汤,不要放油,她的脾胃受损,内脏也受损,都在恢复期先喝点萝卜汤通一通肠胃再说。”
胥宁连连点头:“好的好的!”
医生拿起床头的小夹板,在病人资料上注明了什么,然后微微一笑:“你们先聚聚吧,不过最好不要让她说话,一开口的话,心肺都会有伴随疼痛感,患者年纪不小了,能醒过来已经是奇迹,神经类的麻醉药根本不敢用了。所以这样的疼痛只能忍着,最好的止疼方式,也就是让她静养。”
“好的,好的!”乔欧红着眼眶,听医生说可以亲近病人了,当即大步走上前去,将梅子凌的手托起一只紧紧握着:“奶奶!奶奶您终于醒了!”
胥宁也冲了过去,拉起梅子凌的另一只手,千言万语说不出口,最后他轻轻抚着梅子凌的脸颊,沙哑地说着:“妈妈,对不起!对不起!”
梅子凌流着眼泪,没说话。
或者,她尝试过,但是不成功。
且不说声带受损,内脏受损,一切都还在恢复期,就说她只是稍微提了一口气,想要说出一两个字安慰一下自己的孩子们,就已经疼的她无法承受了!
那种腹腔内的神经全部都被提了起来,那种细如蝼蚁般啃噬的小小却犀利的尖锐刺痛感,几乎让她忍不住晕了过去!
额头上全是汗,闭着眼,她从未想过有一天,醒来之际会是如此狼狈!
“妈妈,别动!”胥宁看出了梅子凌的艰难,转身抽了纸巾给她擦擦汗,擦擦脸:“妈妈,您的心情儿子知道,乔乔也知道。妈妈,现在您别担心,您好好养着身子,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梅子凌受不了自己只能这样躺着,她骄傲了一辈子,她的自尊不允许她这样躺着!
她自己在这里躺着,顾夜歌在外面兴风作浪!
她咽不下这口气!
把心一横,她像是豁出去了一样,用力握住儿子跟孙子的手,努力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
如果她连坐起来都不能,那么活着还不如死掉!
胥宁他们似乎感受到了梅子凌的决心,看着她额头渗满了汗珠还在拼命挣扎着的样子,都努力托着她的胳膊,想要帮忙!
只是,在他们的劲刚要往一处使得时候,梅子凌身下的床边一点点升了上来。
三双眼睛望了过去,凌予淡淡一笑:“想坐着还不简单,床头可以摇上来的,何必那么费力。”
胥宁父子:“......”
梅子凌感激地看了眼凌予,待身子坐稳之后,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惊觉自己的身体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哪里呢?
梅子凌全身一怔,跟石化了一样!
她瞪大了眼珠子看着自己的下肢,猛然掀开了自己的被子!
干净的床单上,梅子凌的另一条腿打着厚重的石膏,缠着夹板、还有固定用的纱布!
那个位置,主要还护住了膝盖!
梅子凌顿了足足一分钟没有缓过劲来!
胥宁早已经泪流满面说不出话来,而乔欧看着她这样,心知奶奶是何等聪明的女人,腿都这样了,她还看见了,这怎么可能还瞒的住?
乔欧忍了许久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
他捧着梅子凌的手,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将她的手抵在自己的额头上,宣誓一般恳切哽咽着:“呜呜~奶奶~奶奶你别急,以后孙子就是您的腿,您要去哪儿,孙子推着您、背着您,孙子一定好好侍奉您!”
梅子凌僵住不动的身子终于忍不住瑟瑟颤抖了起来,分不清是吓得,还是气的。
她一扭头,猛然扑进了胥宁的怀里,狠狠抱着胥宁:“呜呜~啊呜呜~呜呜~”
凄凉的哭声一下子将之前她醒来的喜悦彻底冲散了!
梅子凌撕心裂肺地疼!
半晌,她窝在胥宁怀里字字泣血般吐出一句:“让我死了吧!”
“妈妈!”胥宁泣不成声:“妈妈,都是儿子的错,儿子的错!”
梅子凌却不管,她闭紧了双眼不愿意面对眼前的自己,生不如死地哭诉着:“呜呜~啊呜~让我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