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决所有个专业名称，叫做黑市综合征。
该病症常见于第一次来黑市的新人，他们在进入黑市后，常常会被其中血腥、暴力的场景而震撼，感到三观震碎，并且陷入对人性的思考。
有的比较极端的甚至会否定人类善面的存在，变得悲观厌世或者是愤世嫉俗。
前者都还好，只是自己一个人陷入emo中无法自拔，但是后者就要担心了。
以前裁决所有好几个新人就因为对人类人性的失望而变成了叛序者，开始按照内心的正义审判他人。
这也是为什么新人去黑市一定要有前辈陪伴的原因之一。
回来之后，降谷零四人就都陷入了这种情绪之中。
在他们的印象里，人类即使有恶，最多的也不过就是草菅人命漠视生命罢了，谁知道那黑市里面的所见所闻都比他们想象中的要恶劣无数倍。
在那里，人命是有标价的，像是牲口一样挤在狭窄的窝棚里，眼神空洞无神，身上伤痕累累、血肉模糊。
想必他们曾经也为了自己的自由，而反抗过那些人的皮鞭铁棍。
但是最终还是像被磨平了棱角一样，遭受过肉体与精神的双重折磨后，他们也变成了行尸走肉，哪怕现在有人站在他们面前宣布他们的自由，他们也不会做出任何反应。
……为什么？
为什么会有人就爱以掌控、虐杀他人生命为乐？
“他们这些人难道……就不怕法律的威严吗？！”
降谷零揪着头发，喃喃自语。
“法律？”
看着他们几人失魂落魄的模样，不远处的景深冷笑一声：“法律管不了他们，一个人在实力强大到一定程度后，他就可以从被规则束缚的人，变成规则的制定者。
“而且黑市已经把罪恶摆到明面上来了，不像是我们这儿……呵呵，看不见的龌蹉才多呢。”
只不过很明显，景深这番话对几人产生了反效果。
他们陷入了更深层次的迷茫：人类真的是本性为善吗？
毕竟，他们那一副西装革履上层社会精英彬彬有礼的模样，实在是不像那些没接受过良好家教的人。
可是为什么他们接受了这么多年的教育，受到了无数正确的思想灌溉，为什么还是如此自私自利？
难道真的，人就是天生为恶吗？
“怎么了？”
完成任务的世良修也回来裁决所驻地述职，路过休息室的时候闻到了极其呛人的烟味。
他好奇闻了闻味道，这才分辨出来是自己的那几个同期在抽烟。
“你们几个是想把这里变成熏肉的地方吗？抽这么多，都腌入味了。”
盲眼的青年脸上的胡茬还没有刮干净，看起来有些沧桑——
也确实沧桑了不少，原本白皙的皮肤都因为风沙而变得粗糙了一些。
而他那原本和松田阵平同款的卷毛也过了肩膀，看起来松松垮垮的，一股颓废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你这个月……”
“你说我？没啥，去撒哈拉执行任务去了——还没说你们几个是怎么了呢？听景深那家伙说，你们几个去了一趟黑市，回来就这样了。”
世良修也扬了扬下巴：“少抽点吧你们几个——尤其是松田和萩原你们两个老烟枪别带坏降谷和诸伏——有啥事别憋着，别给自己弄出心病来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萩原研二也就没有再藏着掖着：“我们就是想不通，为什么人性能这么丑恶？”
“那当然，你们进了茅坑，看到的可不就是屎嘛。”
青年耸耸肩：“黑市这个组织是我们故意留着的，比起罪恶到处流窜，还是约束在一个地方的比较好一些。
“要我说，人性无所谓善恶，很多时候一个人本性的定性都是取决于他所在的生长环境与教育，因此我们总说出淤泥而不染是好的品格，毕竟难得嘛。”
所以裁决所在解救出那些经历了犯罪组织非法基因实验的返祖者后，很多时候都不会将已经成年的返祖者吸纳进来，因为他们的的三观基本上都已经定型了，要想改正的话很困难。
但是小孩子就不一样了，除非是基因里带有超雄基因或者是其他缺陷的，他们就是一张白纸，还没有被罪恶所污染同化，即使有一些错误的认知也可以通过合适的教育纠正过来。
“为什么你们要留着他们？那种地方，毁了才更好吧？”
降谷零有些疑惑不解。
“嗯……我就给你们打个比方吧，见过牛粪吗？”
看着几人点头，世良修也便继续说道：“华夏农村的小孩子年幼时，喜欢把炮仗塞到牛粪里头，看着牛粪被炸的到处都是。
“那么，到底是一整坨牛粪好清理，还是被炸的到处都是，甚至连你身上都有可能沾上的牛粪好清理？”
“那当然是一整坨……”
松田阵平下意识地回答，随后他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又再次陷入了思索。
“正因如此，我们才需要一个藏污纳垢的地方来容纳人性的恶。”
世良修也叹了口气：“人性啊，有好有坏，我们总得要给那些坏的一个容身之处，要不然到头来受苦的还是好人……”
他也去过黑市。
那个时候他才刚进裁决所，是由审判长林楚汉亲自带着他去的。
那是他第一次直面人性的恶。
但是世良修也也不是那种很容易就陷入迷茫的人。
第一，他有前世二十多年的经历，三观早已成型，看到这样的景象也不过是稍微震撼一些而已。
第二，他是个摆子，懒得思考那么多人性本恶还是本善的问题。
他只知道，裁决所留着黑市这个地方，必定有他的道理。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你们几个不用太纠结人性本恶还是本善这种问题，没有意义的……做好自己就行。”
世良修也拿着纸板将爆处组幼驯染手里的烟摁灭，站起身来：“城市想要干净的话就需要肮脏的下水道，正如我们的秩序稳定需要黑市一样，你们啊，做好自己就好。
“而且惩恶扬善，不就是我们这些警校毕业生的职责所在吗？只要是违反法律的，我们都可以将他们绳之以法，在黑市里也许我们动不得，但是他们不会永远留在黑市。”
就像污浊一旦离开下水道，就会被清理一样。
那些人，也逃不掉法律的审判。
“谢谢你……没想到到头来还得你这个比我们小了五岁的人来开导我们。”
诸伏景光长呼了一口气，脸上重新挂起笑容。
看着几人都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世良修也笑了笑：“这有什么？我们是同伴，而且是我推荐你们来这儿的，当然要对你们负责啊。”
“是啊，我们……是同伴。”
降谷零神色复杂地喃喃自语。
之后也会一直是……吗？
他已经收到了上面的任命，一毕业估计就会和幼驯染两个人去某个代号为乌鸦的组织卧底。
而毕业季，已经临近……
到时候他和hiro也不能留在裁决所，所有有关于他们存在的痕迹都要被抹除，直到组织破灭的那一刻。
“好了好了，看开了就好，走，我们去那家烤肉店吃饭，今天我请客……”
世良修也闻到了浅淡的海风气息。
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揽住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二人的肩膀，大声提议：“我跟你们说哦，那些沙漠里的叛序者真不是个玩意……”
自家同期在沙漠的奇特见闻，很快就把几人的注意力从人性的哲学问题上给转移了。
狂暴的风沙、无恶不作的叛序者……
“其实也没有什么新奇的，入目所及都是风沙，沙尘暴更是司空见惯……”
在这段时间里，系统的那几个小金库暂且对他开放，黑暗面也时不时会提供一些带有恶魔气息的庇护。
只不过，还没等几个人到烤肉店呢，萩原研二就看到了不远处的河面上似乎飘浮着什么东西。
“怎么了？”
松田阵平顺着自家幼驯染的目光扭头看去，同样也发现了河中的那只行李箱。
它似乎是搁浅了，一只轮子卡在浅滩上的石头里，被水泡的有些褪色，上面还沾有水草和淤泥。
但是……
“别过去，我闻到了……死气。”
世良修也捂住了口鼻，一双盲眼中金色的光芒一闪而过：“之前有华夏的人说，丢弃在路边的行李箱，装着的不是人民币，就是人民，更有甚者可能还是人民碎片。”
“什么？你说……”
嗅觉很好的青年皱着眉头：“里面可能是碎尸，总而言之，先报警吧，然后把这儿都保护起来。”
“好。”
诸伏景光手快，很快就报了警。
没过几分钟，只听得一阵警笛声呼啸而来，停在离现场不远处的空地之后，搜查一课的警官们便拿着东西，从警车上陆陆续续地走了下来。
领头的是目暮警官，此时的他还没有主线开始之后那种沧桑，标志性的大胡子现在也只有浅浅的一层。
“你们就是报警人吗？”
“嗯。”
目暮警官挑了挑眉，目光在世良修也的脸上停了一瞬，便又挪了开来。
“你们几个，去把那个行李箱捞上来，小心一点。”
“是。”
几个戴着手套的警官便去捞箱子，很快那带着污泥和水草的行李箱就被他们小心翼翼地捞了上来。
“好臭。”
等到行李箱被放在地上后，所有人都闻到了一股强烈的腐臭味。
“打开吧。”
砰！
只听得行李箱的盖子被掀开后撞击在地的一声巨响，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里面真的是碎尸！
因为泡久了水，这些尸块不仅仅已经高度腐败，还都已经呈现了巨人观，森森白骨戳破皮肉，暴露在了空气之中。
“戴上口罩，分拣尸块……至少我们得知道死者长什么样。”
现场没有找到任何可以证明死者身份的东西，包括行李箱里也没有。
行李箱里头除了碎尸，就只有一些没有标签的衣物，且因为长时间的浸水，也差不多都变成了碎片。
只有一条男士内裤还算是完好。
“报告目暮警官，经过拼凑，可以初步得出死者为男性，年龄大约在三十岁，但是因为尸体已经高度腐败，我们无法得知死者的具体外貌和死因，只能得出死者大约身高一米七二。”
“这样吗……好，我知道了。”
世良修也几人一直在旁边协助警官们还原尸体，直到目暮警官迈着沉重的步伐走来方才抬头。
“你们有什么头绪吗？”
目暮警官在他们身边蹲了下来，问道。
“死因恐怕是失血过多，有可能死者的四肢都是活生生被砍下来的。”
松田阵平紧皱着眉头，用戴着手套的手翻了翻尸块，试图找到更多的线索。
“切口很整齐，凶器估计是专门用来剁骨头的大刀，就连坚硬的骨头都切的很干脆利落，”世良修也同样摸了摸尸块的切口，得出了结论，“没有内脏，估计是凶手另外处理了。”
“嗯，还有吗？”
“死者装过假牙，你看，他的牙齿。”
降谷零扒开头颅的嘴巴，指着里面的一颗烤瓷牙：“据我所知，这种假牙可不便宜，估计死者家境也很不错。”
“假牙……好，那么就兵分两路，一路去查牙医诊所的就诊记录，一路去沿河流查找监控，看看能不能找到抛尸的影像。”
“对了，还有这个行李箱，似乎也不便宜，而且还很新，可以拿着照片去各个超市问问看。”萩原研二提醒。
“嗯，好！”
目暮警官点点头，迅速地将行动方案安排了下去。
“目暮警官，我们也去帮忙吧。”
“好，你们就去查监控。”
“没问题。”
五个人迅速地行动起来，开始沿着河流的街道查找监控录像。
只不过一直到晚上，都快把脚底板给磨平了，世良修也他们也都一无所获。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监控录像的诸伏景光耸耸肩：“那也没法子，在不知道死者身份的情况下，有关于凶手的调查根本无从进行。”
世良修也叹了口气：“我们也分开调查吧，降谷你和诸伏一起继续沿着河流找监控，松田你和萩原去问有没有人见过拖着这种行李箱的人，我去河边追寻气味。”
“好。”
五人兵分三路，就此分开各自调查。
而世良修也独自一人来到了河边，蹲下身子仔细闻了闻。
尸臭一直从前方延伸到了这儿，很明显，这个装着尸体的行李箱是从上游飘到发现地的。
而在他又走了一段路之后，鼻腔中弥漫的尸臭味戛然而止。
看来就是这里了……嗯？
世良修也猛然抬头，由精神力构造成的黑白世界中，模模糊糊地出现了一栋公寓楼的影子。
但是引起他注意的并不是这栋大楼，而是来自于其中的某个人。
那个人看着自己的目光里，有着很深沉的恶意……
“呵呵呵，有点意思。”
虽然没能看到是谁，但是世良修也的直觉告诉他，凶手恐怕就是那个人。
只不过现在就连死者的身份信息都没有搞清楚，证据不足的情况下，他也没办法让警官们来搜查这栋公寓楼。
正当世良修也准备掏手机，告诉自家同期们他找到抛尸地时，他的手机恰好在这个时候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