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里菲斯默默的注视着这一屋子人,他们也各个期待的望着他。大家都不说话,只有炉火中的木柴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
“我是禁卫军二级突击中队长,格里菲斯·德·拉文奈尔,”格里菲斯依旧举着燧发枪,枪口与视线相平,“各位女士、先生们,你们在这里做什么?这是什么地方?”
坐在左侧长沙发上的大贵人是希尔伯爵和他的夫人。他们衣着体面,神情儒雅又不失稳重和高贵,在一群人中简直是权威的化身。伯爵仅仅是坐在那里,不参与其他人的对话便得到尊敬。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让不远处的棉纺厂老板和航运大亨恭恭敬敬。
拉频努斯巫师大人带着漂亮的年轻妻子坐了右边的沙发。他留着两撇漂亮的山羊胡须,双眼闪闪发光,被另外几个人恭维着。就像所有的聪明人那样,这位巫师似乎无论到了那里都是意见的领导者。听到格里菲斯的询问以后,巫师便答道:
“晚上好,骑士先生,这里是贝克街233号B,一处不应存在的宅邸。聚集在这里的各位公民并不是被邀请或者有计划来到这里。以我和我的夫人为例,今晚八点半,我们正乘坐自己的马车返回住处,却在半路,没有任何征兆的来到了这处宅邸,我的仆人在这,但是马车和行李都不见踪影。
“根据我的调查,这是一栋两层带阁楼的房屋,一部分房间和正门一样无法接触,只有这个会客室、一旁的盥洗室可以使用。所有人一旦进来,便出不去。”
“也就是说,这里是某种神秘现象的产物?”格里菲斯问道。
“毫无疑问是的,”拉频努斯巫师点了点头,“我认为这是一种被称为‘领域’超自然现象,我们必须破解这里的隐秘,才能离开。”
“睿智的巫师大人已经有线索了!”棉纺厂老板拉姆先生连忙说道,“他发现,那处壁炉中的炉火有着异常之处,可以给人暗示。”
“什么暗示?”
格里菲斯问道。他发现,棉纺厂老板拉姆和航运公司股东贝布尔先生坐在中间的长沙发上,正好处于伯爵和巫师之间。还有三个打扮的不错,脸色红润的男人也挤在富商夫妇一旁。他们神情紧张,小心翼翼的坐了半个屁股。
在他们之外,还有好些人。他们有好几十个,披着半新不旧的斗篷,或是短衣,没有座位,只是挤在沙发后面的区域瑟瑟发抖。
突然,格里菲斯发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蒂娜也在这些人中间,她抱着一个小包,神情不安,脸色苍白的张望着格里菲斯,却又不敢过来和他说话。
这是什么情况?蒂娜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叫我的名字?格里菲斯一阵疑惑。他本想在看到蒂娜的时候喊她,却又觉得哪里不对,便暂时压制住开口的念头。
“巫师老爷,您给骑士说说吧,这是怎么一回事?”
“根据我的观测,”巫师接着说道,有了棉纺厂老板的介绍,他可以正式而不失身份的阐述自己的见解,“这个壁炉会给予我们某些指引,我感觉到了灵能的波纹。”
坐在中间沙发上的人们和站在角落里的人聆听着伯爵和巫师的教导,不敢说话,甚至不敢大声喘气。
“火焰在述说这座宅邸的意志,”巫师说道,“我观察了它的波动,发现这个领域等待着我们做出某些决定,否则不会放我们离开。”
“请问是什么决定?”格里菲斯问道。
“骑士,你刚进来,还没有察觉到异常吧,”希尔伯爵突然开口了,“我们来到这里以后,房间的温度正在不断降低,炉火也渐渐熄灭,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被冻死在这里。”
格里菲斯闻之一惊。
但是这也并未超出他的意料之外,领域往往是危险的,如果不能破解其秘密或者用蛮力摧毁,困在其中的生命便会被永远禁锢,遭遇危险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亲爱的,我们可以开始了吗?”希尔伯爵的夫人抱住丈夫的手说道,“我已经冷的受不了了。”
伯爵轻声安慰了妻子,然后便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那么,请允许我来解释一下这个领域的秘密,”拉频努斯巫师说道,“壁炉在要求我们,将一些这个房间里的人扔进去,如此一来,炉火就会获得燃料,恢复温暖。”
什么?!
格里菲斯被惊到了。他确信自己听见巫师在说要把一些会客室里的客人献祭给壁炉,但是,这轻描淡写的态度就好像烧掉的不是人,而是木柴一样。
“一些人,嗯,可能是一个,也可能是七八个,”航运公司股东贝布尔先生突然说话了,“我不是非凡者,也不懂神秘学,但是,既然这里是神秘的领域,那么,我的逻辑告诉我,拥有强大灵能的人也许更符合壁炉的期待。”
“收起你这毫无根据的猜测,”拉频努斯巫师喝斥道,“难道你想代替我来解读神秘的规则吗?”
“我,也许做不到,”贝布尔先生温和的微笑着,“这不,根据炉火的意志,我们需要等待最后一位客人,威风凛凛的骑兵军官来做主持人吗?”
说完这话,航运大亨便起身向格里菲斯鞠了一躬:“请您入座,二级突击中队长先生。这个客厅将您请来了,一定有它的道理。在我们冻死以前,请做点什么吧。”
格里菲斯感觉到一阵寒意。他甚至怀疑,是这间屋里的公民们的恶意产生某种诡秘的连锁反应,让屋子越来越冷。
现在,他也觉得冷了。尽管他的体质超越了凡人的极限,但是依然感觉到了直入骨髓的冰寒。
照这个趋势,也许大家真的要冻死在这里。
“其他人呢?有没有什么想说的?”格里菲斯问道。
他望向蒂娜的方向,想听听她和其他站着的人有没有什么看法。
不等这些人说话,一位坐在贝布尔先生身旁的绅士喊叫起来:“为什么要在我们的仆人和街上的乞丐身上浪费时间,七神在上,他们懂什么是神秘现象吗?我已经快被冻死了!”
“我们来表决吧,”希尔伯爵睁开眼睛,似乎一直在等着这一刻,“根据古老的传统议事传统,我们应当根据席位加以表决。我的建议是,请站在那里的人进入壁炉,如果没有明显改善,便请骑士先生从中间沙发的公民中挑选一些。”
“我同意,”巫师立刻答道,“那便是两票。考虑到一共只有三票,我们已经可以得到决议了,骑士先生。”
“这不公平!”
“这太荒唐了!”
“我们还没说话呢!”
坐在中间沙发的人,蒂娜和站在角落的人都喊了起来。会客室里顿时乱成一团。
“肃——静,”拉频努斯巫师用雷电般的声音下令。
听到他的声音,说话的人即便没有立刻闭上嘴,也纷纷压低了喉咙。
“伯爵大人,巫师老爷,请等一下,这么仓促的决定,未免……”棉纺长老板带着讨好的微笑,客客气气的说着。
“荒唐,我们的席位上有七个人,却只有一票,”航运大亨贝布尔先生直截了当的打断了发言,接着,他态度坚决的对格里菲斯说道,“骑士,如我刚才所说,用这个房间里灵能最强大的巫师作为燃料再合适不过,如果还不够,伯爵那边想必能支援一下,这是保住大多数人的最佳策略。少数服从多数,也很民主。”
怒意在蔓延。
格里菲斯发现伯爵和巫师的愤怒正在化作实质。他们觉得受到了冒犯,摩挲着腰间的佩剑和魔杖,态度变得越来越坚决和严厉。
这个时候,拉频努斯巫师突然站了起来。他挥动魔杖,念了一段咒语。
“住手,骑士,快让他住手!”贝布尔先生突然像小兔子一样尖叫起来,跑向格里菲斯身边,“骑士,这个房间里只有你是军人,只有你能合法的使用暴力,别让巫师伤害我们!”
不等格里菲斯出手,突然有一个站在房间角落里的人自燃了起来。他只来得及惨叫了一声,便化作一团灰烬。
“不!”
“哈——伏——纳——兹!”好些人惊恐的哭喊起来,“他,他死了!”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甚至连格里菲斯都没有来得及反应。
紧接着,屋里的温度似乎上升了一些,壁炉也更明亮了。
“别紧张,先生们,”巫师微笑着坐回自己的座位,“现在是不是暖和一点了?”
“嗯,有点,”棉纺厂老板笑着说道,然后转身对着那些站在角落、吓坏了的人比划了一下拳头,“闭嘴,我们正在讨论民主”。
“但是还远远不够。”航运公司股东贝布尔先生嘀咕了一声。
“别担心,我会逐步添加燃料,”巫师说道,“当然,我们也得尽快有个结果。为了让骑士先生方便决定,按照议事规则,各席位可以分别向我们的主持人游说。请伯爵大人开始吧。”
希尔伯爵站起身,来到坐在主座上的格里菲斯身边,俯视着他:
“我是拜耶兰的伯爵和元老。”
格里菲斯略作沉思。接着,他站起身。
高大、威武的禁卫军军官像一座劈开浊浪的礁石那样出现在伯爵面前。这位大贵人看着和自己视线齐平的燧发枪的枪管和锋利的剑眉,莫名觉得喉咙干涩,想要咽一口唾沫,然后再退个半步。
但是,他的身份和尊严不允许他这样做。对于骑士的无礼,他感到愤怒:
“我是希尔伯爵,拜耶兰元老院的元老。你是青年禁卫军,我看出来了,一定是修托拉尔。听着,你的指挥官命令你肃清这些暴徒,听到了吗,士兵。”
呵,多么空洞。
格里菲斯毫不在意这位伯爵的命令,甚至想笑。他甚至生出了一个念头,想开玩笑的问问这位伯爵有未出嫁的女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