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伦感觉自己的喉咙被绳索绞紧,胸膛在重压下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随时都要折断骨头,压碎肺脏。他想挣扎,却喘不过气,连最简单的咒语都无从施展。
似乎,只要格里菲斯愿意,随时都能一剑结果亚伦的性命。
“杀了他,杀了他!
“通往升格之祭的道路已经开启!拥抱力量吧,强大的战争骑士!”
层层叠叠的虚幻呓语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催促着格里菲斯行动。与此同时,他发现自己携带的三枚被选中者徽记的不稳定灵能结晶正在凝结,聚合。
冥冥之中,他有一个逐渐清晰的念头——
“并不是非要协助嘉拉迪雅夺取胜者的冠冕,并不是这样嘛!
“若是我,格里菲斯,以战争骑士的头衔雄踞冠位,稀世的奇迹便会加持于我。到了那个时候,嘉拉迪雅有什么愿望,替她实现不就好了?”
遗迹中自称为许愿之器的声音也在催促着他。不久前,格里菲斯、嘉拉迪雅和艾露莎均分了手中的九枚徽记,以防发生意外。若是夺取亚伦手中的徽记,格里菲斯的优势将会无可匹敌!
但是,他却不能这么做!
为将者,审慎优于暴勇。
亚伦得到了近乎神迹的三重加护,分别是:虚幻的守护灵,高阶濒死守护和高阶伤害反射。
强大的隐者,阿纳斯·塔西奥斯,甚至都在这种力量下灰飞烟灭,格里菲斯更是用脸接过守护灵的铁拳制裁,还被反弹伤害打成重伤。惨痛的教训历历在目,格里菲斯自认为自己的力量虽强,终究不可能胜过近乎神的隐者,他的优势明显,却也不强于黑魔法至尊与婴儿的鸿沟。
他必须更加慎重一些。
而且,更令他奇怪的是——
嘉拉迪雅和艾露莎来的真慢啊,怎么到现在都没有赶上来?
亚伦先前的群体击退根本不可能重伤她们。之后的追击战给了足够的时间恢复,但是直到现在,格里菲斯都没有看到以速度见长的两人。
“嘉拉迪雅,你在哪?”格里菲斯在心中默念,呼唤队友,“艾露莎,听到吗?”
回答他的只有一片寂静。
果然有问题……为将者应有明确的战略目的,自己决定战争的起点和终点而不是被战斗左右。这处遗迹中隐藏着许多秘密,许愿之器希望我杀死亚伦,但是,在充分掌握局势以前,我不会这么做。当务之急是要与嘉拉迪雅她们汇合,争夺奇迹是次要的事。
格里菲斯已经展现了自己的实力,击倒亚伦并且占据优势。作为一名合格的指挥官,他稍作思考,向着一旁退开:
“站起来,亚伦·伦迪鲁斯,我们的争斗先告一段落。”
“?”
山一般厚重的压力突然卸去,亚伦蠕动了一下几乎要断掉的脖颈,缓了口气,站起身看了看好整以暇的格里菲斯:
“我的力量可没有耗尽,格里菲斯·德·拉文奈尔,我还可以打上一天。
“这才刚刚开始!”
你是说开战几分钟就被打断技能组,连一句咒语都吐不出来的你方才只是在示弱,你是不大劣就不玩么……格里菲斯强压自己吐槽的念头,面色冷酷的说道:“我听到了来源不明的声音,在查明情况以前,你我的争斗先放在一边。”
这话不知怎么挑拨了亚伦,那双闪耀的赤眸像龙的竖瞳一般威严起来:“狂妄,狂妄又愚蠢!
“不要以为你的特性可以克制我,等我完成一个简单的调整,便会让你无法抵挡。”
格里菲斯瞧了他一眼,并未回答,只是在心里念叨了一句——怎么想是你的事,等我和嘉拉迪雅、艾露莎汇合,三对一收拾你还不是想圆就圆想扁就扁么。
格里菲斯不理他,继续保持着一副高深莫测的骄傲模样:“其他被选中者在哪?我感觉不到他们的踪迹。”
亚伦柔软细腻的金发无风飞扬,高挑的鼻梁和英俊的脸颊因无视而微微抽搐起来,那双血红色的眼眸更是若星辰一般放射出夺人心魄的光芒。
怎么?要战么?格里菲斯感觉到了威慑,右手虚握。超凡能力“锁喉”已经蓄势待发。
亚伦深深的看了格里菲斯一眼,竟是强压下怒意,整理衣袍,用一贯的令人着迷的音调说道:
“我们被分割了,
“奇迹已经拥有雏形,它的力量会将剩下的被选中者引向不同的地点,领取通往神格的资格。为我们准备的那份想必就在不远处,在我们完成这一步以前,安诺克元老院的地下便是囚禁心灵的灵能迷宫,是被选中者无法逃脱的。”
噢,为什么?格里菲斯非常想问,但是一想到这可能会破坏自己无敌的形象,便不说了。
亚伦果然继续说道:
“我们持有的徽记正在变形,重构为启动仪式的钥匙。这符合高阶降临术的仪式规则,每一个被选中者都将会获得直达根源的刻印。”
他的话音刚落,格里菲斯便发现自己持有的三枚徽记在消散,磅礴的令人惊恐的灵能穿过他的四肢百骸,在瞳孔中凝结成三把交叉的长剑图案,然后便消散而去。
亚伦的眼中同样闪过了三颗法球的影子。
“你果然不是圣骑士、荒芜骑士和死亡骑士,”亚伦注意到了格里菲斯眼中的异象,神色微动,“原本我只是猜想,但是这独特的刻印……你真正的身份是被断绝了传承的破法者途径的超凡者,对不对?”
亲身体验过我真正力量的你难道还不清楚么……格里菲斯微微一笑,略带戏谑的回答:
“荒芜骑士、真言者、死亡骑士,谁知道呢,克制魔法的途径可不止一条,
“说不定是游侠呢~”
“哼,一派胡言。”亚伦不满的冷哼一声。他沉思片刻,继续刚才的话题:
“不稳定灵能结晶的能量已经被这里的力量固化,与我们融合。从这一刻起,你我都是开启奇迹所需的庞大灵能的容器。我推测,现在剩下的被选中者只有七八人,某种意义上,我们已经是执掌各条神秘途径终极力量的神之手候选,只是尚未成为神明的奴隶罢了。”
容器,我?神之手?!
格里菲斯脸上不禁显出一丝惊讶。
“为什么你会惊讶?这难道不是高阶降临术的常识吗?呼唤奇迹之人需成为奇迹之皿,来到这里的人可都是抱着这份觉悟的,”亚伦抱着双臂,有些不耐烦的用手指敲着胳膊,“你但凡少泡几个妹子,多学习一些魔咒理论,都不至于在这个时候才大吃一惊。
“无知者在神秘的旅途上只有死路一条。”
我!格里菲斯差点吐出一口血来。
神秘学知识又不是想学就能学进去的,不能实践魔法的修托拉尔只能靠死记硬背和幻想来理解魔法,有多么抽象匪夷所思还用得着说么!学不进去绝对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来吧,跟上我,你这个脑袋里都是肌肉的笨蛋在这种地方只会毫无意义的丢掉性命,我来带领你前往核心,”亚伦说道,“在抵达奇迹的所在以前,你就好好珍惜自己的小命吧!”
……
随着深入地下遗迹,格里菲斯终于目睹了整座上古迷城的真容。
在宏大的难以想象的地下世界里,他和亚伦沿着一条精心修筑的道路不断向深处前进。两旁的石墙上镶嵌着瑰丽的发光水晶,在黑暗中煜煜生辉。
格里菲斯将视线投向水晶,惊诧的发现其中保存的竟然是一块留下了清晰的条纹状与波浪形印痕的化石。
这熟悉的物件令他全身一震。
“你见过?”亚伦注意到了他的异样,“不要在上面投入太多心思,这里遗落的封印物随时都可能囚禁心智,两人同行的时候要格外警惕另一人的状态,及时干涉。”
接下来,他们看到了更多的水晶,封存的化石也更为惊人——那是附着波浪形条状物的蛹,肢体结构呈现出无规则的放射状和难以描述的畸形和扭曲,围绕躯干的中心,分布着多条脊状物,并且由此分叉肢体干或触手。
格里菲斯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在贝洛蒙沼泽下的遗迹中,考古学家们发掘出来的正是同样的大型古代生物的化石。陈列在安诺克城邦元老院的生物化石更加完整,甚至可以看到尚未脱落的触手。
这些莫非就是琵洛蒂斯所说的,古老者的遗骸?
“说出你的愿望,战争骑士。”
那个若有若无的声音又出现了,令他心神悸动。
“你听到了么?”亚伦也侧身问道,“许愿之器的声音。”
“模模糊糊的有一些,它在探寻我的意志。”格里菲斯答道。
亚伦似乎是细细听了一会:
“奇迹会以不同的形态赋予被选中者力量,同时窥探人心,实现灵能与心愿的融合。
“我们越是深入探索,内心的渴望就越是清晰。要小心了,许愿之器探寻、蛊惑人心的力量会越来越强大,一旦沉迷其中,你就成了某个神的奴隶,真正的神之手。
“你看,那里便是一个例子。”
亚伦向着下方一指:“那便是妄图唤醒亡者,将灵魂献祭给虚境的生命织缕的愚蠢之人。”
格里菲斯看到了奈拉的身影。他正焦急的在黑暗中飞奔,在与什么人说话,接着像是从地上捡起了什么,凄厉的哀嚎。然而,他手中并没有东西,身边也没有人。
“他在那里做什么?”格里菲斯问道。
“好问题,”亚伦挥动魔杖,略过吟唱的过程说道,“我们来看一看。
“幻境现形。”
在一瞬间,格里菲斯仿佛回到了敖德萨的夏宫广场上。
他看到了一幕幕逼真的幻境,和那天的景象简直一模一样。拜耶兰的炮队喷吐出连绵的火光和烟雾,震耳欲聋的轰鸣中,雨点般的弹雨呼啸而来,甚至惊的战争骑士本人也俯身躲避。
“别紧张,这是记忆的碎片,”亚伦说道,“这些是亚伦·冯·葵曼莎的记忆。他被许愿之器蛊惑,失去了防备让我乘虚而入,何等失态……”
连片的鲜红血花在人群中绽放。沉闷的爆裂声连绵不绝,惨叫声中甚至能听到血液内脏和骨骼被撞击压碎的声音。白墙蓝瓦的建筑上,碎石四溅,烟尘滚滚,尖尖的屋顶就像是被勒断脖子的巨人,一排排吊死。
画面在摇晃,满是血片,模糊的让人看不清楚。
格里菲斯只知道视角的主人在跌跌撞撞的行动,推开嚎叫的伤兵和市民,在湿滑的内脏上一个趔趄。
终于,他来到了一处燃烧的建筑前。庄严的台阶和碎裂的雕塑依然能够让人认得这通往圣光大教堂的阳台。
格里菲斯情不自禁的战栗起来,这是克丽丝塔降幅的地方。
本应是洁净的一尘不染的台阶上已经污血横流,几个身穿轻薄白丝裙的少女倒在血泊里,身体已经极度残缺。她们想必是那一天被选来侍奉克丽丝塔的敖德萨显贵家庭的少女。
画面突然快速晃动起来。
奈拉冲下台阶,奔向一个金发的少女,抓住她的胳膊问道。
“提亚拉,提亚拉,告诉我奈芙蒂在哪里?”
被询问的女孩满脸是血,双目失神。她慢慢的转过头去,奈拉的视线跟随着她,望见一片混乱的方阵军正在抱头鼠窜,有个窈窕小巧的身影,在银色的及腰长发掩映下,跟着人群慌慌张张的跑。
那是奈芙蒂,她好几次险些被人撞倒,或是被地上的伤员绊倒,都侥幸避开。但是她的运气极好,和一群维持着秩序和勇气的军官、巫师、非凡者一起冲开败军的阻隔往安全的位置移动。终于,她发现了朝自己靠近的哥哥,正当她要跑向这边汇合之际,人群的后方有一道直达天际的血红雷光坠落。
“深红闪电!那个血骑士来了!”
只是一瞬间,奈芙蒂身边的非凡者们就溃不成军。满身断肠血腥的骑士手持骑枪长剑,对着溃逃的非凡者枪挑剑劈,一队甲骑紧跟着他,朝着残兵败将迎头踏来。
“奈芙蒂!”
格里菲斯听到了奈拉灵魂深处的战栗凄鸣。甲骑兵像风暴般一扫而过,当他们离开的时候,地上没有一个站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