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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如同一幅被火焰舔舐的画卷,在狂风的呼啸下,画面被碾碎,零散。

晦暗一片。

无数金芒追逐旋绕在紫衣青年身周,疾风拉扯着他的衣摆。

他只是仿佛无知无觉般抱着怀中少女一步一步朝前走,无视周遭的一切变化,也不敢停下。

“别浪费本源了。”

林酥酥精神突然好起来,脸色却越来越灰败,她靠在他怀中,声音虚弱。

“……”

没有人回答她,只有风在耳边轰鸣。

她笑了笑,发丝凌乱搭在脸颊,更衬的玉面惨白,“以后别再杀人了……我这条命,就当替你赎了罪。”

滚烫的泪水一滴又一滴落在她脸上,青年依旧没有任何声音。

她自顾自说着,渐渐语不成句,“日后……不要再肆意妄为……再惹下烂摊子……只能你自己收拾了……”

“……做一个像商将军那样的战神……流芳千古……有何不好?”

她的意识越发恍惚,身体开始化为粉色烟尘,如雾气般缭绕流散。

一层金芒从朱宴手上覆盖过来,溃散渐渐停下来。

“没用的。”

她低喃,“停手吧……”

青年一直没说话,只是固执的捏碎一个又一个未成熟的世界,用全部的本源来留住她。

规则之印同他连接在一起后,他觉醒过来,明白了自己的使命。

基石的灵力强大,在位面被高位灵胎接手后,开始肆无忌惮释放着自己的力量,无数新生世界如同春日绽放的繁花,在枝头开出一朵又一朵。

他麻木的捏碎它们,吸收本源,用它们来维持她即将溃散的身体。

然而他又无比清楚的知道,自己救不了她。

世界持续在坍塌,四周一片漆黑荒芜,破碎灰烬如同飞溅的火星,在虚空中肆意翻滚蔓延。

他很快看到了那片承载着大地树的异地,在一片狰狞轰塌的狼藉中,显得格外静谧美好。

青年唇角勾起笑,温柔的将怀中少女拥紧,迈步踏入万蛊域。

他看到了那群曾撕碎他血肉的傀儡……

路过了那个曾为他遮风挡雨的山洞……

走过那方曾装着他心脏的红潭……

经过曾啃噬他筋骨的血蛊地……

……

曾经最黑暗的种种,现下竟成了照亮他前路的光。

直到踏上了那片幽蓝的湖面。

水波随着脚步的走动,一圈一圈漾开,巨大盘曲的大地树埋根湖中,艳红的花瓣悠悠荡荡落在水面。

他让怀中少女靠在树上,抬手抚过她的脸,满含期待。

“林酥酥,快醒醒……”

潋滟青年温柔的笑着,像是煦风吹过秋日的森林,堆红叠金的叶片摇曳缭乱,美的令人心颤。

粉衣少女只是安静的闭着眼,如同沉睡般。

他蜷缩着坐在她面前,紫衣层层叠叠铺散。

花瓣落在衣摆,落在他的肩头,他只是看着她,神色格外平静。

“林酥酥,其实我的记忆,早在白地城幻境后,就恢复了。”

“从前我从未想过要活下去,可我失忆后,心中有道声音告诉我,活下去,找到那个被我遗忘的人,永远和她在一起。”

“舅父是我主动放走的,我知道他一定会去找南禺,他已经心存死志,他死了,南禺定然恨我入骨。”

“我讨厌他们,他们虚伪的愧疚让我恶心,我就是想让他们痛苦!”

“若是没有极致的爱,那便予我极致的恨吧。”

“你是不是又想教训我?那你快起来……”

“我还装无辜,骗你替我找心匙……”

“我骗过你好多好多……有一点我从未骗过你。”

他朝她靠近了点,泪水模糊了双眼,像个孩子般委屈哽咽,“我真的……怕万蛊域。”

朱宴笑起来,嗓音低哑,“你是不是想嘲笑我?”

少女一动不动,有花瓣落在她头顶,又滑落到她掌心,那花瓣慢慢褪去红艳,变的雪白。

青年毫无所觉,愣愣看着她,他趴在自己膝上,蜷缩着,如同一个被抛弃的孩子,眸中满是茫然惶恐。

许久,他的头开始痛,从轻轻的,到重重的,像有什么东西在脑中吸食吞噬,他的记忆逐渐变的模糊,空洞虚无袭来。

青年捂住脑袋,以头叩地,用尽全身力气去抵抗那股力量。

不要,他不要遗忘……

林酥酥这个骗子,她早就计划好了一切,他偏不如她所愿。

破碎凋零的空间,只有青年绝望隐忍的叫声,从低沉到嘶哑。

有风吹来,撩动着少女的发丝,她的身子如一团山涧的薄雾,一点一点虚化流散。

朱宴伸出一只手,掌心金芒向少女覆盖过去,他强忍着脑中剧痛,拼命为她灌入本源。

然而少女的消散只是迟缓了些许,不过片刻,她还是化为一缕粉烟溃散在天地间。

朱宴愣了好久好久,忽地惨笑起来,他捂着自己的脑袋,仰头绝望呻吟出声。

满树赤红的大地花,一点一点褪去色彩,变的雪白,然而没有一片花瓣能帮他救她。

漆黑嘶鸣的世界,轰隆声阵阵响起,周围空间宛如末日般崩塌,裂开的豁口处,一缕缕金色光芒流泻……

“这是……”

一直在一旁默默关注的系统,忍不住抓狂。

它没想到,朱宴竟然在还未完全掌握位面前,冲破了记忆消除的规则桎梏。

重置世界是林酥酥的命令,哪怕他是位面的下一任主人,也本该被规则抹去记忆的。

而且……

系统忍不住梵高呐喊,朱宴竟然想捏碎规则之印,身归虚无。

换句话说,他想自尽。

系统没办法,它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宿主前脚才辛辛苦苦移交权柄,后脚就被朱宴这个败家子搞崩塌。

“住手!”

一团泛着幽蓝色光芒的水泡泡倏地出现在即将垮塌的世界里。

紫衣青年静静跪坐在地,眸子空洞,无视任何声音和物体。

系统咳咳,“林酥酥还有救。”

“……”

位面破灭停下。

青年原本死寂的瞳孔如同无机质的偶人般,僵硬转动了一下,阴气森森看向它。

系统艰难吞了口唾沫,那一瞬间,它有种说错一句话,便会被就地法灭的错觉。

“呵呵。”

它干笑一声,念起了系统局的广告词。

“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欢迎来到心愿系统局,我们这里有最专业的系统团队!”

“……助力宿主完美完成心愿……不要999本源,只要……啊啊啊啊啊!”

一道赤红的锁链圈住了系统的身子,系统吓的一佛升天二佛山窍。

该死的系统局,都怪培训的时候天天让它们念广告词,导致它一顺口,就忍不住把两百多字的广告词念了出来。

完全忘了,对面是朱宴这个神经病!他哪有耐心听它讲一堆废话!

面对青年近在咫尺的森然面孔,系统十分识时务的露出谄媚脸。

“讲重点!咱们讲重点!”

“老实说,林酥酥根本就不是那种做事不留后路的人,她哪有那么伟大……”

朱宴脸色阴沉了几分,系统舌头一捋,“我的意思是,她胸有沟壑……”

“她曾经放了一缕情魄在我这里……”

系统十分懂得语言艺术,‘放’字用的很灵性。

“按照规则,移交权柄,前任灵胎必须身归虚无,为了躲避规则,她将情魄化为一枚血玉,让朱旦夫妇带走了。”

朱宴瞳色微亮,嗓音暗哑,“要去哪里找?”

系统忙摆手,“你可不能去,身为新任的位面主人,你身上规则之力太重!她只剩这么一缕魂魄了,咱们还是让她安静成长吧。”

青年眸子倏地猩红,恨意上涌,“你是不是林酥酥找来骗我的?她怕我不会好好替她守护位面,所以故意找你来骗我?!?”

赤红的枷锁开始收紧,系统顿时哭天抹地,“没有!骗你是小狗!不过你可以帮她,让她尽快重生!”

锁链终于松开,系统剧烈咳嗽了几声,暗叹自己的不容易。

“要怎么帮她?”

朱宴冷幽幽开口。

系统忙道,“她从前作为灵胎,为了巡视位面,转世过无数次,每一个转世体身上都有她的魂魄气息,只需要收集起来,就可以让她尽快重生。”

昳丽青年看向它,眸色一暗,瞳中闪过杀气,“缓兵之计?”

系统大急,“不是!”

朱宴这个死祸害,这是得了什么疑心癌吗?

人与统之间还能不能有点信任了?

“很快的,只需要雇佣咱们系统局,穿越时空去收集,咱们系统局员工千千万,很快的!很快的!”

系统心头吐槽,面上谄媚,“而且你的位面升级了,三千世界呢,作为灵胎,你若是一个一个轮回巡视,多费时间呐!”

“来来来,系统局有‘灵胎巡视代理业务’,每个位面只需要99缕本源,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系统兴奋跺脚脚,大客户啊大客户!这单若是被它签到手,那提成……

果然善良的统都有好运!

它眼巴巴望着面前的青年,感觉他已经变成了一座金灿灿的本源之山。

朱宴冷冷打量着眼前的光团子,觉醒了灵胎记忆的他,自然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这些系统都是由低品混沌归墟诞生而出的精灵,它们没有生产本源的能力,有的会入职系统局,通过帮助魂魄完成心愿获取本源。

不过魂魄的本源太少,魂魄们通常需要献祭整个灵魂,来雇佣系统局帮忙达成心愿。

这个系统若是敢骗他……

朱宴双目阴森地眯了眯。

系统后背一凉,打了个冷颤。

眼前的姝艳青年仰高下颌,冷冰冰道,“带我去你们系统局。”

系统霎时狂喜,笑的见牙不见眼,点头哈腰道,“来,这边请。”

虚空照下一团蓝光,一人一统踏入光圈,转瞬消失不见。

原本狼藉破碎的世界,飞尘萦绕旋转,聚合交融,渐渐开始重筑归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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