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已经走出房间,但李真并未走出客院。
他只不过是一个不甚讨厌的客人,哪能太把自己当回事,在阴姬的地盘上肆意妄为?
李真不知阴姬什么时候让自己离开,但应该不会让自己一直呆在这里。
就算原随云并没有派人在山谷外盯着自己,他也没有离去的打算。
神水宫宛若人间仙境,有美人美景养眼,有美食美酒养胃,哪怕需要帮这里的弟子们瞧瞧各种小毛病,也逍遥无比。对于没什么大志向、大野心的大夫来说,绝对是个值得留恋的地方,很奇妙。
血腥味越来越重,表明受伤的人越来越近。
李真静静站在花树下,闭着眼睛,犹如一棵枯木般毫无生机。
一阵风被带起,有人从院墙外跳了进来。但无疑此人轻功极高,落地时并没有溅起地面的尘土,反倒轻飘飘如蜡烛被吹熄时升起的青烟。
李真睁开眼睛看过去,见对方身穿黑色紧身鱼皮水靠,像是从水下暗道进入的神水宫。
神水宫既然取了个“神水”的名字,除了因为“天一神水”外,自然是因为门下弟子修炼的多是控水术。故而,周边为水流环绕是应有之意。
就李真来看,这神水宫的来历虽然神秘,但也未必全无线索,无从推测。他怀疑其祖师是修炼水系功法、生有水灵根的修真人士,如同长春谷一样。长春谷,从名字上来判断,极可能是修炼木系功法的门派。天宝峡谷大湖下藏身陨石中的修真门派则可能是修炼土系功法的门派。谁知道还有没有修炼火系同金系的门派呢?
尽管这片小世界似乎是中武世界,但背后有没有隐秘?说不定这里只不过是一处修真大世界退化了的碎片!
来人捂着手臂,往房间里冲,全然没有发现花树下的李真。
等冲到中间正房的位置,拿出钥匙,打开门锁,推开油亮黑漆大门,来人缓缓走入房间,嘴里轻声道:“我竟然还有回来的一天?!”
哪怕没听到这句话,但见他的动作,就知道这位曾在这里住过不短时间。
李真住的是东厢,从来没有进入过正房。正房大门用一把黄铜锁锁住,锁上还用花体字刻着一个李真不认识的名字。今日看来,莫不是这位男子的名字?
没错,同阴姬这个女生男像的真女人,李真这个男心女身的假男人,这位主儿是货真价实的男人,小巧但凸起的喉结,无不表明如此。
男人冲着烛台挥出一掌,蜡烛瞬间亮了起来,李真差点惊呼出声!
不是佩服此人用内气摩擦生火点蜡烛的技巧,而是此人长得竟然同宫南燕几乎一模一样!
待仔细看看,李真才发现这人虽然与宫南燕相似,眼角却已有浅浅的鱼尾纹,但其柔媚的风情远胜后者!
这人莫非就是司徒静之父“雄娘子”司徒雄?
传说此人年轻时是一位恶名昭着的采花大盗。不管看上谁,不足三日就会手到擒来,还会让对方深深爱上自己,终生不渝!视其为仇寇的自然不是被采之人,而是被采之人的父兄、未婚夫、家族、师门!
约在十八年前,江湖传言司徒雄因为胆大包天潜入神水宫作案,被宫主水母阴姬打死,还挂在旗杆上暴尸三日。至此,雄娘子才在江湖销声匿迹。
感情这人并没死,还同阴姬生了司徒静!
哪怕知道事情大概,但与活生生的人站在眼前所受的冲击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雄娘子为何来此?难道是来寻找司徒静的?李真不免好奇。但好奇归好奇,他并没有多事,而是闪了闪,回了房间继续睡。
有意思的是,雄娘子回了这里之后,竟然没有神水宫的弟子前来搜查,似乎这里是个禁地一般。
李真有些惊讶,既然这里是给雄娘子住的,为何还把自己安排进来?有趣。
他正在大床上翻滚,就听到窗外有人轻道:“这位仁兄可醒了?在下司徒,烦请一见。”
李真兴奋了,来这里过了几个月的平静生活,虽然不腻味,但也缺少新鲜感。这下好了,总算有有趣的人来了。
他扬声道:“稍候。”说着便从床上跃下,穿上雨过天青色的长纱袍,手里拿着药囊,跑出房间。
对着窗下花丛边背着手玉树临风的司徒雄,李真拱手道:“在下李真,是位神医。这位兄台有礼了。”
司徒雄转过身来,见对方是个面貌平凡的小个子男子,不由失望,他的友人虽然不多,但个个容貌气质不凡,不管男女老少。
打起精神,他道:“在下司徒,不知小兄弟可有伤药,在下进来时遇到陷阱不幸受了伤。”
李真心里很佩服,瞧人家,这样直白的话都敢说,不会是因为自己是宫主老公吧?
还不等李真回答,司徒雄又道,“你就是江湖中那位小李飞刀?”
李真摇头:“在下李真,虽然也姓李,但字号并非寻欢。”语气一顿,他又幽怨道,“我可比李寻欢年轻十几岁呢。”
司徒雄洒然一笑:“是司徒的话不够清楚,还请小兄弟莫要放在心上。我说的小李飞刀正是李真李神医,听说他有一套‘改天换地靓靓刀’能让人改头换面。”
没有回答,从随身荷包里摸出两粒药丸,李真丢给他道:“白色外敷,红色内服,两个时辰后就能痊愈。”
司徒雄接过,抱拳道:“多谢。不耽误小兄弟休息,明天再聚。”
李真也拱手致意,目送司徒雄回了正房。
司徒雄回到房间后,并没有心生疑虑,而是按照李真的嘱咐用了药丸,随后便躺下休息。
看着房间内的摆设、装饰还如十几年前的模样,他心里有些复杂。
同阴姬的这段关系,不知道是不是报应。但他知道,自从女儿出生后,以前那个爱招蜂引蝶的雄娘子的确已经暴尸了,而活下来的他,只不过是一位改过自新的普通父亲司徒雄。
想到女儿传信的内容,司徒雄有些激动,他,他竟然要做外公了。又一次,眼睛湿润了,老天终究给了他一条生路,而他也没有辜负挚友君子剑黄鲁直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