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就想到了江屿。
郭氏是知晓外甥女爱慕江屿的,而且江家也没有其他人敢欺负她,她又足不出户的,去的最多的便是齐国公府了吧。
她待在清心庵,外甥女应当是最着急的,毕竟她年纪不小了,亲事全得靠她,肯定会想尽法子去沈令善那边替她求情……
这么一想,郭氏的语气便温和了一些,看着她问道:“这孩子……”就看到虞惜惜泪眼婆娑的说道:“姨母,是我心甘情愿的,求求你,让我留下这个孩子吧。”
郭氏原本就往江屿的方向想的,这会儿听着她说心甘情愿,就愈发笃定这孩子是江屿的。
她心里除了震惊之外,还有了一丝希望。
一旦人将事情朝着自己希望的方向想的时候,就会把一些细节都一一的对应,吻合之后,就心下肯定。
倘若江屿真的对虞惜惜有一些轻易,如今又怀了孩子,怎么着都该给她几分面子,兴许救巍哥儿就有希望了。
适才他那样护着沈令善,不就是因为她怀孕了吗?这个年纪的男人,膝下无子,对孩子肯定是很在意的、
忽然就有了希望!
况且事情迫在眉睫,郭氏就拉着她说:“走,姨母去陪你讨回公道。”
毕竟是亲外甥女。虽然原本想借着她拉拢江屿,可对她多多少少也有些感情的,在讨回公道的同时,她自己也能落得一些好处,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
虞惜惜想说话,郭氏却直接拉着她去了老太太的瑞鹤堂。觉着江屿就算再如何的位高权重,也得注重孝道,老太太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郭氏带着虞惜惜到了老太太正房的时候,就看到老太太身边的张嬷嬷,便上前和她说了几句。张嬷嬷的表情顿了顿,然后就说:“二夫人先在这边坐一会儿,老奴这就进去禀告。”
看到张嬷嬷打了帘子进去,郭氏就拉着虞惜惜坐下,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手,对她说,“不要紧张,凡事有姨母在。”
怎么……
虞惜惜觉得有些奇怪。怎么带她来见江老太太了?
她心里乱糟糟的,惶恐不安,根本就没有办法冷静下来思考,看到姨母奇怪的举止,也想不清楚她究竟要做什么。她紧张的跟着郭氏坐在了旁边的太师椅上,努力平复心情,朝着瑞鹤堂的花厅看了看,一派富丽堂皇,老太太是最注重门面的。
她虽是郭氏的外甥女,可来江家之后,过来瑞鹤堂的机会很少。老太太看到她也是冷冷淡淡的,她看不起她,她也是明白的,毕竟她的确是寄人篱下。
如今这样郑重的来见老太太……虞惜惜紧张的深吸了一口气,觉得应该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估计会影响她这一辈子。
老太太正在观音像前念经。张嬷嬷行了礼,然后上前,将郭氏和她说的话告诉了老太太。老太太拨动佛珠的手停了下来,黑底绣凤穿牡丹纹眉勒之下,一双眼睛睁了开来,淡淡的问:“可是真的?”
张嬷嬷就说:“二夫人都带着虞姑娘上门来了,应该错不了……”
郭氏在清心庵磨了磨性子,的确不像以前那样爱惹是生非了。再说郭氏也不可能白白的冤枉江屿——她哪里还有胆子跟江屿作对?
老太太自己也是不太希望虞惜惜的,如今做出这种败坏门风的事情,更是让她看不起她。可他们江家人绝不是那种欺负了人家却不吭声的人,总是要承担起责任的。老太太便对张嬷嬷说:“你去请个大夫过来。”
还是得慎重一些。
张嬷嬷应下,就让让人去请了个大夫,给虞惜惜把完脉之后,才进来向老太太禀告:“……虞姑娘已经有孕一月有余了。”
一月有余。
那就是在中秋那会儿怀上的。
月份还浅,若是事情处理的妥当,这孩子估计还能留下来。毕竟是江家的血脉。
于是老太太就对张嬷嬷说:“你亲自去趟齐国公府,让屿哥儿和他媳妇儿一起过来……”
想了想,说了一句:“先别说什么事情。一切到时候再说吧。”
江屿的脾气她是见识过的,这件事情若是闹得不愉快,责任就全是郭氏的。她能少掺和就少掺和。
·
江屿就叫人将书房的一些东西搬到了西次间。
西次间刚好有张柏木书桌,比四同斋的书桌小一些,却也将就着能用。不过文房四宝却是不能讲究的,湖笔端砚,徽墨宣纸,样样都是要讲究的。
从笔架上拿起一只笔,沈令善就想到了一些事情,看着他说:“我记得好像有一回我把你的笔弄坏了,你生了我好大的气……”
大概是因为自小就备受宠爱的缘故,在沈令善的记忆里,很少有人对她冷淡的,江屿就是其中的一个。
江屿看着她。她就继续说:“后来我买了一支新的给你,你还不要。”那时候她就觉得江屿的性格太古怪了。
他笑了笑。他们的性格不同,她总是很容易找到新的东西替代,他却不太容易接受新的事物。
江屿说道:“你选笔的眼光不太好……”
就算不好,也是她的心意啊。那时候她才多大,专程给他赔礼道歉,他却半点面子都不给她。
不过后来不知道怎么和好的,她有些忘记了。反正每次生气想着不理他之后,隔几天却又莫名其妙的和他和好了,大概是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也忘得很快。
直到丹枝说老太太身边的张嬷嬷过来了,沈令善才对江屿说道:“你先忙,我先出去一下。”
就出去见张嬷嬷。
张嬷嬷是老太太身边最信任的人,待她自然要待别的下人不一样。看到张嬷嬷的时候,沈令善就问:“张嬷嬷过来有何事?是祖母有事情要和我说嘛?”老太太最近很少找她了,而且她月份越来越大,去东院也不方便。
张嬷嬷便道:“的确有些事情,老夫人想请国公爷和夫人一道过去说。”
还要叫上江屿?
沈令善觉得,既然连江屿都要去,那这件事情可能就不是小事了。
再想起刚才郭氏过来找江屿,沈令善便觉得应该是江巍的事情。老人家总是疼爱孙儿的,江巍虽然纨绔,不过小时候很招老太太喜欢。小孩子嘴巴甜,做了什么调皮的事情,也很容易被原谅的。像江屿这种不爱说话脾气又倔的孙儿,就不如江巍讨祖母的欢心了。
沈令善就说:“那我进去和国公爷说一声。”
夫妻俩换了一件衣服就去了老太太的瑞鹤堂。
路过邀约台的时候,沈令善就好奇的说:“难道是江巍的事情?你会帮忙吗?帮了之后对你是不是有影响?”沈令善从小就不太喜欢江巍,这回儿他做错了事情,若是这样包庇的话,日后估计还会有麻烦。江屿在这个位置上,有多少人盯着他,越是位高权重,越是不能被人抓住了把柄。
他停了下来,捏着她的手问道:“你是在关心我吗?”
啊?怎么这么问她?他是她的丈夫,她关心他,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沈令善望着他,忽然有些不好意思。
于是就嘟囔了一句:“不可以吗?”她的声音有些轻。
他没有说话。她从侧面看上去,见他的眉眼有些笑意,好像……有些高兴。她心里也有些欢喜,就多看了几眼。
然后江屿就说:“别看我,好好看路。”
沈令善就脱口而出说了一句:“不是由你替我看着吗?”
就看他沉默了好长一会儿。
最后在沈令善收回目光的时候,便听得身旁的他轻轻的“嗯”了一声。
·
沈令善随江屿进了瑞鹤堂的花厅,便看到郭氏也在,身边跟了一个人。是虞惜惜,穿了件杏黄色素面妆花褙子,看上去清丽又娇弱,脸色好像不太好。
看到他们来了,郭氏忙起身,虞惜惜也跟着起身。这个时候的郭氏和刚才的模样有些不太一样,好像十分有底气似的。
沈令善有些不明白发生什么事情了。
就听到一阵脚步声,是老太太从里间出来了,坐到了正中间的主位之上,下面垫着猩猩红红云龙捧蝠坐垫,稳重又富贵。对她和江屿说道:“别站着了,都坐下吧。”
非常的正式,看样子倒是不像谈江巍的事情。可是除了江巍,江家最近还有别的事情吗?
沈令善蹙了蹙眉,虽江屿一道坐下。丫鬟端上了茶水。
所有下人都退了出去。
老太太才缓缓的对郭氏说:“人都到齐了,你有什么话便说吧。”
沈令善就看向了郭氏。
郭氏也有些紧张,可这会儿是她这边有理,倒也不用怕江屿,当着老太太的面儿,江屿总是要负责任的。对江屿说:“的确有一件事情……”就看了一样身旁的虞惜惜,继续说,“不知道国公爷何时能给我这外甥女一个交代……虞家虽然不及齐国公府,却也不是可以随便欺负的小门小户,惜惜又是我的亲外甥女。”
沈令善怔住。怎么忽然说到虞惜惜了?江屿要给虞惜惜什么交代?
沈令善也不是个傻的,自然能从郭氏的语气中听出一些暧昧来,好像是江屿欺负了虞惜惜似的……可是虞惜惜这段日子都没有来齐国公府啊。而且江屿也不是那种人。
虞惜惜也愣住了,刚才有些恍惚担忧,这会儿看到郭氏这样和江屿说话,忽然就明白了,忙睁大了眼睛,急急道:“姨母……不是的,不关大表哥的事情,与他无关。”
“惜惜!”
看到外甥女如此的惊慌失措,郭氏立刻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的说:“不要怕。这件事情你也有错,却也不是你一个人造成的……”
郭氏太了解这个外甥女了,江屿还没成亲的时候,她就让她就近江屿,可是到底是念过书的姑娘,脸皮子薄,哪里做得出那种事情?如今珠胎暗结,也绝对不是外甥女不要脸的贴上去的。江屿和沈氏虽然恩爱,可沈氏已经有孕,行房总是不方便的,加上江屿连个通房都没有……如此这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虞惜惜只喃喃道:“不是的,真的不是……”
郭氏知道她胆子小,又一片痴情,要不然也不会瞒到现在。便问了一句:“那你跟姨母说,那个人是谁?”
这一问,虞惜惜就登时说不出话来了。
郭氏都看在眼里,看向江屿,却见他眉目冷淡,想了想,便对沈令善说:“惜惜已经有孕了,孩子是屿哥儿的。”
……
江二爷正从外头回来,为了江巍的事情,特意又去了一趟大理寺卿徐大人的府上。只是江巍这件事情太严重,怕是免不了牢狱之灾。江二爷正忙得焦头烂额,回府之后,那郭氏少不了和他大闹一场。想到这个,江二爷便有一种深深的无奈。
哪知到了郭氏这边的时候,却见她根本不在。问了丫鬟,那丫鬟才说:“回二爷,夫人去了老夫人那边。”
找母亲做什么?让母亲去找江屿,帮巍哥儿的事情吗?以他对母亲的了解,此事肯定是行不通的。
却听丫鬟继续说道:“表姑娘也跟着去了。”
江二爷欲出去的步子才顿了顿,重新回来,看向那个丫鬟:“你说什么?”母亲是非常不喜欢虞惜惜的,这一点郭氏也明白,无端端的,她带着虞惜惜去母亲那边做什么?江二爷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忙行色匆匆朝着瑞鹤堂那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