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怜知道,她又在硬抗。
可这次,她似乎是带着厚厚的铠甲,生冷地叫人望而生畏,不敢接近。
“对了嬴儿,我回来时,有人将这个东西放到了我的马车里。”
他从怀中拿出一枚浅粉色的荷包递给她。
“你看这个荷包像不像轻荨的旧物?”
她眼里的光轻轻颤动,这的确就是轻荨最喜欢的荷包,而且一定要随身携带。
“兄长不知送荷包的人是谁?”
“未见到人。”
温怜轻蹙着眉,摇了摇头。
此人故意为之,应该就是不想让她知道身份。
可这偌大建康城除了他,还有谁有如此大的能耐,能拿到死囚的遗物呢。
不过,他为何要这样做?
愧疚,还是因为其他什么特别的原因。
他这样又算作什么呢,明明已经划清界限却还要做这种事情来撩拨她的心。
“嬴儿?”
见她盯着手里的荷包失神,温怜出声叫她。
“兄长,进去吧。”
她匆忙收了荷包掩住眼底的仓皇,转身将他让进屋里。
也许那个荷包就是导火索,今日一早去上朝,她便借故宰相不着官服而找起了他的麻烦。
望着他一身灰青色的长衫,她心中翻着莫名的怒火。
“身为宰相就该以身作则,怎可如此散漫。”
听闻她的话,他抿唇不语,王玥之奇怪地靠了过来。
“桓姑娘今日怎么回事?”
其实,从他命雀芜偷偷将荷包给她,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么一朝。
只是没想到她的反应,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强烈一些。
“桓爱卿,那你说应该如何啊?”
司马曜实在被她几番凿凿之言给念地没了办法,只能妥协。
挺直了胸膛,她正色道
“依下官之言,就应以军法处置,杖责二十。”
此言一出,登时引得大殿之上一片哗然。
“桓大人,这是不是有些不妥啊。”
司马曜皱眉道。
王玥之更是愣了一愣。
“这桓姑娘明显就是要打你啊,你承得住吗?”
他未理睬王玥之,却是向她身边迈了一步。
“臣愿领罚”
“什么!谢沉檠你怎么回事?”
王玥之瞠开双眼,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臣,愿听从桓大人的安排,以军法处置。”
他将目光转向她,似乎这话只同她一人讲的一般。
余光里瞧见他投来的眼神,她脸上的神情也愈加冷冽。
“既然谢卿也如此说了,那便依桓大人之言吧。”
下了朝,他二人一道来到廷尉处。
廷尉处的官员还是那个中年男子,见到他二人同行而来,有些诧异。
但一看他两人脸上的神情,又觉得不对。
早上朝堂上的事,他也是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这位女都督当真会带宰相来领罚。
“两位大人”
男子朝他们二人施了一礼。
“廷尉,你且忙你的便是。”
他对廷尉挥了挥手,示意让他退下。
而廷尉也是个会察言观色之人。
“哦,下官还有事,那两位大人就请便吧。”
廷尉是见多了犯错受罚之人,可他还真没见过像谢沉檠这样领罚似还面露喜色之人。
“桓大人,当真是要因官服一事罚我。”
这还是他们在轻荨一事之后说的第一句话,他依旧是一如既往的轻佻。
她则带了凛凛的火气。
“难道谢大人觉得军法是玩笑?”
“不敢,不敢,不过我一直不曾着官服,日后也不打算穿,那是不是日日都要跟桓大人来此领罚?”
他微眯了一双粲然星眸盯着她,眼里的光芒带着几分促狭之意。
“若谢大人依旧不知悔改,那就只能如此了。”
他既然有心讨打,她也就遂了他的心愿。
如此,也可解她心头的怨气。
可他却把唇线轻轻弯起,那模样似她所说的话正中下怀。
“既然这样,那以后便要劳烦桓大人了。”
“来人!”
她出声唤来了行刑之人,可这两人一见要被打的竟是当朝宰相,便生了怯意。
两人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动手。
“还等什么!”
她怒吼一声,吓地两个掌刑人一愣。
“大人,这……”
宰相是何等身份,又怎能说打便打。
倒是他见掌罚的人为难模样,起身走了过去。
他将背对着他们二人,坦然道
“无妨,打吧。”
那两人瞧了瞧眼前的人,又去望了望扶嬴脸上阴鸷的神色。
最终,还是迟疑地握紧了手中的军杖。
当一记记重棍落在他身上时,他的脸上是丝毫的波动都没有出现。
而他越是淡然,她心中的气焰便更盛。
“给本官重重地打!”
似因她的暴怒,两个掌罚人真的加重了些力气。
慢慢地,他的脸上开始有了细密的汗珠,可他却依旧面不改色。
二十军棍后,他的嘴唇已经有些失了血色。
“如此,桓大人满意了吗?”
他对着她,嘴角竟是绽开了抹浅浅的微笑。
这笑容晃疼了她的眼。
微蹙起眉头,她冷言道
“谢大人,好自为之。”
第二日,女都督打了宰相的事便闹地满城风雨。
人人都道这女都督是故意与宰相作对,挑起事端。
而平日就算是司马氏都还要忌惮几分的东晋宰相,却是一再忍让。
可事实,却只有他们两个人心中清楚。
喊打之人,不过是为心中倾翻的醋海找一个宣泄的理由。
而被打之人却是甘之如饴,似乎是选了最蠢的办法来与心里的人亲近。
几日下来,他们二人也好像成了廷尉处的常客。
每每下朝来到这里,人人见他们久了也便都见怪不怪。
而这件事很快也就成了廷尉处茶余饭后的谈资。
时间长了,起初那掌罚人还认真施刑。
可后来,他们也就掌握好了下手的力道,轻罚几棒敷衍了事。
只因醉翁之意不在酒,便也没有人责怪他们手下的轻重。
而这日,他们一如往常一样迈进了廷尉处的大门。
廷尉处的看门侍卫见到这两个,甚至有些想将行礼说的说辞改成两位大人又来领罚了!
旁人总觉得他们是当这廷尉处的惩罚是玩笑。
可这普天之下,估计也只有他二人敢如此明目张胆地以权谋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