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大人,今日掌罚的人不在,要不大人明日再来?”
廷尉站在院子里,对着他们二人抱歉道。
“如此的话……”
他故意拖长了声音。
“我来!”
预料之中的声音响起,他轻勾了勾唇角。
她满眼的狠厉,让廷尉看地一怔。
“这……桓大人,这恐怕……”
“怎么,本官身为都督还不能掌罚吗?”
那两个掌罚人今日不在的本意,是希望他们不要日日都来受罚。
毕竟一国宰相整日被人罚打军杖说出来也并不是什么光彩之事。
“不不不,桓大人自然是可以,只是……”
廷尉似乎很是无奈。
“廷尉大人不必有顾虑,廷尉处事忙,就不必陪着我们了。”
他朝着满脸苦色的廷尉笑了笑。
因他这句话,那廷尉也似于水火之中解脱,忙作揖道了句
“那下官告退。”
随后便飞也似的,加紧脚步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桓大人想怎么罚?”
回身,他笑地风轻云淡,似乎与她商量的并不是打他的事。
不过他既然自己撞上来,那她也不会心慈手软。
起身,她去院旁的架子上取来了掌嘴用的板子,颠在手中缓缓向他走去。
瞧着她手里的物件,他微挑了挑眉。
“桓大人当真如此不讲情面?”
“现在掌罚人是我,怎么,谢大人有何不满吗?”
她的眼中寒光阵阵。
轻笑,他道
“并无,只望大人手下留情。”
她未再置词,却是高高扬起了手中的薄板。
他亦笑着迎上她的双眼,似乎是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有了把握。
而就在她即要落板之时,远处赫然传来一声男子的惊呼。
“桓扶嬴,你住手!”
闻声,她手上动作猛地顿在半空。
他也将双眉一蹙,心中暗想不好。
转头,两人纷纷向声源望去。
发现来人,正是刘惔与刘长亭。
稍敛了脸上的厉色,她缓缓将手垂到身侧。
从容地,迎上刘惔怒不可遏的双眼。
“桓扶嬴,你未免也太过放肆了一些,我东晋的宰相岂能是你说打都打的!”
“三哥哥,你没事吧?”
长亭疾步来到他身边,仔细翻看他身上有无伤势。
“打不打得,也打了几日了。”
见到长亭,她心中又升起一股火气。
“桓扶嬴!你不要学你父亲那般傲慢无礼。”
“刘大人,逝者已矣,您这样说人是非是不是更加不妥。”
她毫不示弱的冰冷语气将刘惔气地全身发抖。
指着她,刘惔愤然道
“桓扶嬴!你可是想和你父亲一样,倚仗手中有兵便在这建康胡作非为,滥用私刑!”
“宰相大人自己知法犯法,本官罚他,何错之有?”
“阿扶!”
情急之中,他竟是忽然叫出了这个名字。
他并不希望她与刘惔因为此事交恶。
虽然刘惔远离朝堂已久,但毕竟也是前朝重臣,在建康总还是有些威望。
若是刘惔真的在此时记恨上她,有朝一日联合几家老臣故意为难她,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可闻此名字,她愣愣地向他一盯。
他身旁的长亭轻咬了红唇,满怀幽怨地望着他。
一旁刘惔则微眯起眼,冷哼道
“就知你们二人是借这荒唐的名义藕断丝连,果真是桓温的女儿,连别人的夫君都要觊觎!”
“刘大人,请慎言!”
谢沉檠将双目轻瞪,冷冷喝道。
而听闻此话,她眼中亦是瞬间翻起滔天怒火。
握紧木板,她厉声道
“好,那今日我便荒唐给你看!”
说话间她复向前一步,猛地扬起了手中的木板,狠狠向他挥去。
然就在那木板朝他落下之时,长亭却忽然冲了出来。
“桓姑娘不要!”
惊叫之后,紧接着啪的一声脆响,那近一指宽的木板竟从中间断开。
断裂的木屑扯开他腕里的绸带,一道落在了她的脚下。
刘惔赫然呆住,长亭缩在他的怀中不敢睁眼。
他还堪堪保持着护着长亭的姿势,深深地凝望着她怒极而发红的双眼。
直至看到他手腕上青紫的伤痕开始向外渗着殷红的血迹,她脸上僵冷的神情微微一变。
“啊!三哥哥你没事吧!”
长亭急切的声音传来,她眉心轻耸,被木板那一下断开而震地生疼的手在衣袖中慢慢收紧。
“桓扶嬴……你,你……”
刘惔似乎要被她所作所为气到气竭,指向她的手正在不住地发抖。
可还没等刘惔说出更加过分的话来,倒是谢沉檠先朝她低吼一声。
“桓扶嬴!你够了没有!”
此话音一落,刘惔与长亭纷纷愣住。
望着他怒视而来的眼,她的目光之中也微透着诧异的光。
反手,他拉住了长亭的手。
长亭怔怔地回眸瞧着他。
而她眼底亦是清光微闪。
转身,乘着她略显怅然的眼神,他带着长亭转身徐徐走开。
冷漠的眼神缓缓在她身上刮过。
这一瞬,她才感觉到了拥挤在喉底处,难挨的紧涩。
好似是发苦的胆汁上涌,填满了她整个胸膛。
而苦汁还在不断向上奔走,一路攻城略地,似要将她整个心脑都全部浸透。
在苦汁涌上眼底的一刻,她微眯起了双眸,凝望着那道决然的身影逐渐消失。
也就在他离开的同时,他的眼里亦是同样藏匿不住的落寞。
可他不得不,这样做。
因为只有这样,才是对她最好的保护。
“姑娘,你怎么了?”
她一人进府时,正好被弄苒撞上。
瞧她的脸色似乎有些难看,弄苒迎上来问了一句。
“无事”
她说话似也有些有气无力。
低头从袖中抽出一张字条递给她,弄苒道
“姑娘,这是北方来的信,姚棠似乎是想问候你的伤如何了。”
她与姚棠之间这种略显熟络的关系使弄苒深蹙了双眉。
“我知道了”
正要起步往里走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弄苒姑娘这样明目张胆,就不怕隔墙有耳吗?”
倏地抬眸,她双目微睁。
朱序正站在门厅前朝她报以浅浅的笑容。
“朱大人?”
弄苒退到她身侧。
“姑娘,奴婢正想说,朱序大人已经等你许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