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嬴知道,弄苒的不安全是出自对自己的关心。
她的姑娘永远都是她坚强起来的理由,同时也是她的软肋。
扶嬴只能尽力安抚弄苒。
“我并不是要自己去冒险,叫你留下来也自有我的道理。”
她们两个人向来都是形影不离,弄苒在哪里出现,就说明扶嬴一定也在。
所以只要弄苒留在江州,谁又想得到扶嬴会去荆州呢。
但弄苒却觉得这样的安排并不可靠。
“姑娘,奴婢不是要阻止你救荆州,奴婢实在放心不下。”
说着话,弄苒满面愁容地垂下了头,抿紧的双唇有说不出的懊恼。
弄苒自己怎么会不清楚自己眼下的情况,她若是真的跟去了,这一身的伤才会成为扶嬴的拖累。
扶嬴又哪里看不出她的心事,向她靠近几步。
“弄苒,你不必担心,还有姚公子在,我不会有事。”
扶嬴递了个眼神给姚棠,他立即会意,迈上前向弄苒保证。
“姑娘请放心,姚某一定会照顾好桓大人,到时一定将大人完璧归赵。”
姚棠的态度恳切,弄苒打量着他,虽心里始终对他这人没什么好感,但既然姑娘信他,那她也愿意试试。
无奈的是,当前也没有比这再稳妥的办法了。
“那我便暂且相信你,还望姚公子言出必行。”
弄苒对姚棠抱手施礼,突然这般恭敬的模样,姚棠倒有些始料不及。
原来这姑娘不只嫉恶如仇,还会为了自己在意的人卑躬屈膝。
“姑娘放心,姚某定不叫姑娘失望。”
人家姑娘都服软了,他也赶快表态。
扶嬴在一边看着他们一个两个重情重义的模样,心底涌起暖意,流进眼里也是柔和明亮的。
弄苒的事算是解决了,剩下的就是怎么去荆州。
扶嬴的法子,向来都是剑走偏锋。
将漱儿抓获的第三日,扶嬴得了空闲,命人赶着马车与姚棠一起去了趟城东的难民窟。
原本城东也是没有这么一个地方的,但明林看从周围的村镇进城的流民越来越多,就派人设了这个收容所。
白日里这里是有重病把守的,毕竟现在的年月,稍不留神就很可能发生人吃人的事。
但没想到的是,就是这样层层设防还是出了事。
扶嬴一行人正在难民之中巡视的功夫,猝不及防地竟从难民中冲出几个手持长刀短剑的凶徒。
这些人手起刀落,手法比漱儿还要狠厉一些,摆明就是要取扶嬴性命,不达目的不会罢休。
白刃相接,刀刀见红。
姚棠被几个刺客绊住,其余的侍卫皆围在复扶嬴身侧保证她的安全。
随着脚下有不断躺下的血肉之躯,扶嬴抬手用衣袖挡下了飞溅在空气里的血液。
场面混乱,已经难分得清敌我。
也不知是哪个侍卫喊了一声。
“快带刺史大人离开!”
一声令下,几个侍卫护着扶嬴慢慢退出这场混战。
但刺客哪里会那么容易就放她走,一波杀招被扶嬴身前的侍卫以命抵下,立即就有新一轮的攻击像雨点一样砸过来。
扶嬴转身之际,躲闪不及,胸口中剑。
鲜红的血液沿着剑刃流下去,扶嬴脸色惨白,双眼却是血红的。
来不得带点迟疑,扶嬴抬起一只手紧紧握住胸口的剑身。
削铁如泥的剑锋立即就将她的手割开,殷红的血顺着手臂蜿蜒延伸,血流如注。
刺客被扶嬴的举动惊地猛一抬了眼,看到她眼里的丝毫不曾畏惧的眼神,好似被震慑住,竟不敢再动。
身在几步外的姚棠见此,当即挥剑斩杀尽纠缠他的几个刺客。
一路披荆斩棘,赶到扶嬴身边一剑就要了那个刺客的命。
失去支撑的扶嬴向后跌去,被姚棠接住,她的胸口汩汩地冒着血,染黑了大片的衣襟,汹涌地有些骇人。
姚棠神色凝重,再一扬起头时,眼中寒光如刃。
“保护大人!”
难民窟外传来了声音,他们来了援手。
不消片刻,当场为数已经不多的刺客均被制服。
姚棠不敢耽搁,扶嬴已经因流血过多而昏了过去,需带她赶快去医治。
姚棠抱着扶嬴一路狂奔,自己身上的伤口也因动作剧烈在流血,两人的鲜血混在一起,场面淋漓惨烈。
扶嬴巡视遇刺,不出一日这个消息就在江州乃至周围的城郭传开。
且话头越传越是悬,也说不准是从哪句话开始,就给扶嬴判了死刑。
从建康来的女刺史,红颜多薄命,恐怕已经香消玉殒了。
传言终归是传言,府里,七八个郎中正昼夜不辍地全力救治,明林派人看守,郎中不得出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
屋里原本的洒扫丫鬟也都被遣去到厨下帮忙煎药,屋里的人太多只会碍事,便只留了弄苒一人照顾着。
这事总是瞒不住的,朝廷派了人来慰问,但也都被拒在门外,弄苒气势汹汹地守在门口,谁也不敢进去。
这些官宦倒不是真的怕了弄苒,只是郎中也交代此时不宜探视,若是出了什么差错,他们可是担待不起的。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郎中被看得紧,根本搭不上话,真的问上一句,人家也只答不容乐观。
这里面的人不出来,外面的人进不去也只能干着急。
但一切,都在扶嬴的计划之中。
难民窟鱼龙混杂,是隐藏身份的最好去处,杀手藏匿其中扶嬴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按惯例去巡视不过是扶嬴设的计,只要她遇刺受伤,就有了可以不出门见人的理由。
当日扶嬴的确是受了伤,但她提早在身上穿了可防刀枪的金丝甲,纵然刀剑再利,于她也是无用。
那流地如同泉涌一样的血,也是她藏在衣服里的鸡血,鸡血用猪肠包着,剑戳才会破。
而为了掩盖鸡血的腥气,扶嬴不得已才用手握住刀刃,总得弄些人血的气味来,不然怎么让人信服。
到最后,扶嬴也只不过是手上割了几条血口。
而府中医药不断,弄苒又寸步不离,可那屋中根本就没有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