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是凌天宥的班级开家长会的日子。原本是商量好让凌晓萱参加,但凌晓萱因为临时有工作,又深知凌天宥不愿让凌兴隆或沈佳华参加,思来想去,便请清焰代为参加。
这还是清焰第一次参加家长会,觉得新鲜。凌天宥因为太看重清焰的评价,因此很是紧张。
“你有没有什么事情没交待的,趁早交待啊,要是待会我从老师嘴里听到,你就完蛋了!”清焰恐吓。
凌天宥哼一声,“怎么可能!老师夸我都还来不及呢!”
事实证明,凌天宥并没有吹牛,老师不但在全班家长面前点名表扬了他,还在随后一对一的见面时说了许多的好话。
“其实天宥这孩子没什么可说的,品学兼优,是学生们的好榜样!”老师说,“我们一对一的见面,主要是想更多地了解学生的思想动态。”
“明白。”清焰说道。
老师看她很是谨慎的模样,笑道:“您不用紧张,天宥很懂事--对了,您是他的姐姐?”
清焰笑道:“是的。”
“哦,”老师想了想,亲切地问道,“您先生还好吧?”
谁?
“我先生……”清焰有些不明白。
老师连忙笑道:“您别误会,我就是闲聊家常。天宥入学的时候,您先生来过,好生交代了一番,事无巨细,非常上心,所以我印象深刻。今天见到您,便问一句。”
清焰愣了一下,不确定地道:“老师说的是……莫君昊?”
老师恍然大悟,“对,对,是这个名字!我刚才一时没想起来!哎,我们这些教育工作者,不太关注社会新闻,当初我也是听那些新来的年轻老师说起来,才知道莫先生就是莫氏集团的老板。不过话又说回来,莫先生这么忙,还对天宥的事情这样上心,实在是难得……”
老师又絮絮叨叨地感叹了几句,清焰心绪未平,没听进去太多,一时间有些惊讶,又有些感慨。
闲聊了几句家常,老师便把话回到了正题上,道:“天宥很聪明,学东西特别快,人也懂事,总是从不像那些调皮的男孩子一样到处疯闹。不过,相反的,他就少了一些这个年纪应有的活泼,不爱和同学玩,笑容也不多,显得有一些孤僻……”
清焰不自觉地皱起了眉。
凌天宥小时候的性格她是清楚的,最是活泼聪明,几年未见,他长大了,也的确沉默了许多,有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心思。
“学校开家长会,别人都是叫自己爸妈来,唯独天宥,每次都是叫他的另一位姐姐。我想,这大概也和他的孤僻有着相同的原因。”老师接着说,“您知道,对一个孩子的成长而言,家庭环境是非常重要的。一个好的家庭环境,正能量的父母,可以带给孩子自信,让孩子感觉被支持、被保护,这样孩子才能敞开心扉。”
“当然了,天宥具体的家庭情况,我并不十分清楚,所以跟您聊聊这些,希望你们要多关注天宥的心理健康--成长路上,快乐最重要。”
“好的,老师,我明白了。”清焰郑重地答道。
老师很满意她的态度,正要结束这段谈话,忽然听办公室门被猛地推开,一个中年男人拄着拐杖,飞快却又一瘸一拐地闯进来,凌天宥拉拽着男人,压着声音道:“爸爸,你别闹了,快回去吧!”
凌兴隆甩开凌天宥,拐杖拄着地板,抬起下巴,用鼻孔看着老师和清焰,冷哼道:“我儿子的家长会,当然要我这个当爹的来参加!其他的人有什么资格!”
老师貌似惊惶地起身,“您是……”
清焰先一步握了老师的手,“谢谢老师,我们后续再保持联系。”
说完走到凌兴隆面前,道:“有事出去再说。”
“凭什么出去说?!就在这说!”凌兴隆用拐杖把地面捅得咚咚响。
清焰咬着牙,压低了声音,“你在这耍什么威风?觉得自己很厉害吗?凌兴隆,如果你想让天宥从此以后在学校沦为他人笑柄,再抬不起头来做人,你就继续闹!”
凌兴隆迟疑片刻,看向一旁满脸担忧的凌天宥,冷哼一声,转身走在了前面。
清焰又回过身,向办公室里的几位老师抱歉地笑笑:“对不起,打扰了。”
出了学校,清焰开车送凌天宥回家,凌兴隆虽万般不情愿,但因为自己没有开车,最终只能默默上了车。因为凌天宥坐在一旁,他多少收敛一些,忍住没说话。
到了他们所住小区,凌天宥对清焰说:“姐姐,到屋里坐坐吧。”
“坐什么坐!她早就不是我们家的人了!”凌兴隆骂道,“以后别来掺和天宥的事情,一副假仁假义的模样!猫哭耗子!”
“爸爸……”凌天宥无语。
清焰笑了笑,对他说:“天宥,你先进屋吧,我们说几句话。”
“……好。”凌天宥不放心地一步三回头,慢慢往回走了。
清焰见他走远了,才看向凌兴隆,脸顿时垮下来,“凌兴隆,请你做事说话考虑下天宥的感受,他年纪不小了,什么都会往心里去,你这样对他影响特别不好知道吗?!”
“天宥是我儿子,轮不到你来管!”
清焰冷笑一声,“天宥是我弟弟,凌晓萱是我妹妹!不管你跟我关系如何,都不能改变这个事实!我劝你不要白费力气,彰显你的存在感,样子真的很丑!”
“弟弟?妹妹?说得好听!”凌兴隆面目狰狞,手指几乎戳到清焰脸上,“如果你真为了他们着想,当初就不会对兴隆集团不管不顾一走了之!”
清焰咬咬牙,忍不住也提高了音量:“如果你真当他们是你的孩子,真为了他们着想,你怎么会当着老师的面让天宥难堪!?又怎么会偷了晓萱的设计稿交给别人!?”
凌兴隆一惊,酝酿在口中的骂人的话悉数咽回肚里,瞪着双眼看着清焰,眼中闪过惊惧。
清焰冷笑,“对,我都知道了,莫君昊也知道。可他没有赶你走,你不想想是为什么吗?如果不是看在晓萱和天宥的份上,你这条命早在四年前就没了!”
“……”凌兴隆被戳中要害,颤颤巍巍地指着她,“你”了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话。
“还有,”清焰微微一笑,补充道,“原本计划着与莫氏地产合作,把兴隆地产的名字再竖起来,把公司交给你打理,把答应过天宥的都实现!”
“……”
“可是你却偷了晓萱的项目设计稿交给别人!你说可笑不可笑?”清焰笑得有些悲凉,“林跃帆给了你多少钱?让你连自己女儿都坑?!”
“……”凌兴隆再说不出一个字。
清焰停了片刻,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我已经改变主意了--我还是会用兴隆地产的名字,可是这个兴隆地产不会和你有半毛钱的关系!”
凌兴隆脸色煞白,浑身失去力气,倒退两步倚在墙上大口喘气。
清焰转身上车,迅速驶离。
*
晚上,把小鱼儿哄睡着了,清焰才打开电脑写稿子。
七星推荐的小店味道很赞,她思路很清晰,指尖在键盘上迅速飞舞。
待到稿子写完,她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拿过趴在一边的手机,才发现有好几个未接来电。
是莫君昊的电话。
打了这么多电话,是有什么急事?
正想着,手机屏幕又亮起来。
清焰接起电话,懒懒地窝在沙发的一堆粉红豹里。
“喂?”
莫君昊松了一口气,“怎么不接电话?”
“我写稿子,手机调静音了。”清焰说。
“那就好,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清焰道,“以为我看见你的电话故意不接的?”
“你会吗?”莫君昊反问。
清焰把玩着一只粉红豹的长腿,笑道:“你猜?”
“……”莫君昊没猜出来。
清焰接着道:“我才没这么无聊。”
莫君昊才笑了一下,沉沉的声音传过来,像是贴在她耳边娓娓道来般:“你在做什么?”
“刚写完稿子,在接你的电话呀!”典型的没话找话……
“那你有没有想我?”
“……”清焰顿了顿,“有什么好想的?才两天不见而已。”
“我可是特别想你。”莫君昊低沉地道,“无时无刻不想。”
“咦--”清焰忍不住起了浑身鸡皮疙瘩,“别说了,肉麻死了!”
莫君昊笑了一下,问:“小鱼儿睡了?”
“睡了。”
两人沉默片刻,清焰又道:“小鱼儿睡前还念叨你了,说等你回来,要去玩真人CS呢。”
莫君昊一笑,“好,等我回来。”
两人又沉默下来,静静的,听着对方仿佛在耳畔的呼吸。
都说最好的相处莫过于舒适而不尴尬的沉默,大概说的就是现在这种情形吧。
“时间不早了,快休息吧。”莫君昊说。
“嗯。”清焰道,“你也早点休息。”
莫君昊沉沉一笑,“好,那我去梦里寻你。”
夜里清焰并未梦到莫君昊,但第二天早上起床,走出房间,却看见了莫君昊和小鱼儿正坐在餐桌旁吃早餐。
“起来了,快来吃早餐。”莫君昊望着她道。
清焰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可是眨了眨眼,那一大一小两个人仍然坐在那里,转头看着她,等她走过去一起吃东西。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清焰走过去坐下。
莫君昊把包子和豆浆推到她面前,“今天早航班,刚到不久。”
小鱼儿吃着包子,满脸油光,颇为骄傲,“妈咪,是我给熊叔叔开的门!”
清焰咬牙,臭小子,还想邀功?
“神助攻,好队友!”莫君昊给小鱼儿抛了个眼神。
小鱼儿回应了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
清焰恨恨地嚼着包子,这么明目张胆地在她面前结盟,简直不能忍!
于是清了清嗓子,道:“宝宝,我看你挺无聊的,给你报几个学习班吧,足球,篮球,书法,绘画,钢琴,唱歌,跳舞,都报一下,毕竟我们要内外兼修,才能成为有魅力的男孩纸哦!”
“……”小鱼儿苦兮兮地望着她,“妈咪,你这是红果果的报复!”
清焰给了他一个“对啊,但你能怎样”的笑容。
小鱼儿看她是狠了心的要整他,瘪着嘴转向莫君昊,“熊叔叔--”
莫君昊看着他,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我媳妇儿说得挺对的!”
“熊叔叔!你!”小鱼儿用油乎乎的肉手捧住脸,“说好的好队友呢?!”
莫君昊看着他的神情,有所动摇,但看看清焰的眼神,便不说话了,默默地端起豆浆喝了一口。
哎!小鱼儿无望地摇摇头,恨恨地控诉,“妻管严!”
原本他是帮了莫君昊开门,可莫君昊却转眼和妈咪成了盟友!果然恋爱中的人都是些怪人!
说归说,清焰当然舍不得真的折磨他,便道:“你不是说等熊叔叔回来要去玩吗?那我们先把报班的事情放一放好了……”
“好耶!妈咪万岁!”
*
真人CS这种游戏,清焰其实是不感兴趣的。模拟作战,不论场景多么逼真,终究只是游戏。而且,做了母亲之后,她心里的暴力因子少了许多。
只是小鱼儿闹着要玩,她便作陪。
当然,其他人,包括莫君昊,平瀚,罗超,王宇还有其他一干人等,都是作陪的。
莫君昊和清焰各领一队,迅速进入作战模式。小鱼儿跟莫君昊一队,平瀚跟清焰一队。
对战一触即发。
说来,两队人都是些训练有素的高手,玩起这种游戏来,也是很有游戏精神,个顶个的认真凶狠,速战速决。只听枪声此起彼伏,绿树丛中不断升起彩色烟雾。
这其中只有一个是例外,就是小鱼儿。他不按理出牌,大喇喇地在“战场”上跑来跑去,竟是没有一颗子弹认得他。没办法,主角光环还是很强大的!
清焰静静伏在用轮胎堆砌的堡垒后面,透过小小的缝隙观察着,杏眼微眯,手指干脆利落地扣下扳机,歪头树丛微动,升起一股紫色的烟雾,罗超苦着脸倒在地上。
树干旁一个高大的身形猛地一闪,清焰顿时兴奋了,再次架好枪,瞄准,嘴角带着玩味的笑。
就让你莫君昊知道知道我的厉害!
可他似乎感受到危险,往她这边望了一眼,身形又是一闪,没入茂密的树丛中,不见了。
“啧!”清焰挫败地叹一声,准备转移阵地。
闪出堡垒,脚步却顿住。
莫君昊站在出口处,右手平举对着她,手中无枪,却比了一把枪的模样。
“朋友,你不知道不能把背影留给敌人吗?”他的笑容颇为得意。
若是他手中持枪,她现在已经倒下了。
“要杀要剐,麻利点!”清焰翻白眼。
莫君昊唇角勾着笑,放下手,两大步走到她面前,伸手将要将她揽入怀中。
“要杀要剐,我都舍不得。”他道。
他低头欲吻,却忽见她眸底精光一闪,随即便感觉冰凉的枪口抵在自己下巴。
“朋友,你不知道反派都死于话太多吗?”清焰得意地笑。
莫君昊苦笑,举了一下双手,“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呸--”清焰啐道,“色字头上一把刀!”
两人正你来我往,小鱼儿突然冒出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莫君昊就是一阵射击,虽然准头不够,也在莫君昊后背留下两颗彩弹印记。
“哈哈!打死你打死你!熊叔叔死了!”小鱼儿乐道。
莫君昊不想他突袭,有些无奈,却也遵守游戏规则,配合地做出中弹的模样往旁边倒去。
清焰却突然脸色大变,一把夺过小鱼儿手中的枪,厉声道:“小鱼儿,不可以这样!”
“妈咪--”小鱼儿被她严肃的表情吓到,又不明所以,感到委屈。
清焰反应过来自己态度欠佳,便缓和了语气:“熊叔叔跟你是一队的呀,你为什么要袭击他?”
小鱼儿冷哼道:“欺负妈咪,不行!”
清焰有些动容,但还是坚持道:“不可以不分青红皂白伤害别人,知道吗?”
小鱼儿瘪瘪嘴,不满地哼哼一声,转身就走,“妈咪就是偏向熊叔叔!”
“……”清焰看着那气呼呼的背影,眼神闪烁了一下。
“其实没关系的,只是游戏。”莫君昊上前安慰道,“你不要对他太过苛责。”
清焰欲言又止,眉头微皱。
莫君昊见此,对场中某处示意了一下,平瀚便立即出现,快步朝小鱼儿的方向去了。
“好了,”莫君昊握着清焰的肩,俯身看着她的眼睛,“怎么了?小鱼儿还小,不懂事,你难道要因为这点小事和他生气?那他该伤心了……”
清焰踢着脚下的草,嗫嚅半晌,深吸一口气,道:“其实,小鱼儿是……”
“当家,夫人,少爷不见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