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姐,时间差不多该上场了。”
季红拉过还在为马儿梳理鬃毛的马娟,提醒她,蔡家致词已经结束,赛会马上开始了,她们也该上场了。
“急什么?”
马娟头也没有抬,继续手上的动作,等马儿舒服的打了一个喷嚏,高昂一声,甩动马蹄,才收拾起工具,随意打理了一下自己的短装。
“我是不着急。”季红上前,抬手将马娟束起的秀发上沾上的草屑,摘下,无所谓道:“反正都是被叫过来作陪的,最好是被取消了资格,才免得伤筋动骨的想法子让那些花拳绣腿的女君们赢得满堂喝彩。”
“季红!你是这样想的?!”
话音刚落,曾英从一旁走了过来,听着她这番言论,立刻大声喊出她的名字,声带质问:“主家给你恩典,让你有机会露脸,你不感恩戴德还在这胡言乱语!真是猪油蒙心,不知好歹!”
“是是是,我不知好歹。”
听着这番言论,季红就忍不住翻白眼,不想与她多费口舌,一阵敷衍。
“哼!”得了这话,曾英不满的脸色才收敛了些,“叫你参赛就好生参赛哪来那么多话?小心被主子听着些风声,将你发卖了!”
“是是是,小的知错。”
“哼!”曾英撇嘴冷哼,看向马娟:“马娟,别磨蹭,走了。”
“嗯。”
马娟沉默的应声,跟在了曾英的身后。
见此,季红朝着曾英的背影,摇摇头,瞪眼白翻,嘴唇蠕动,似在骂骂咧咧。
不就仗着会讨好那些个柔弱却喜欢争个输赢的女君,得了恩赐,才有机会脱离奴籍?
如果不是马娟给你机会,你能得了小管事的名头?
真是会捧高踩低!
小人行径!
取号处。
“如何?”
“那队?”
“是不是——”
......
蹴鞠赛会,采用的是二进制,无论赛队的实力强弱与否,都只有一次机会,胜者进败者退。
没有迂回可以掺水的机会。
有些实力较弱的队伍,就希望赛队匹配的时候,天神会眷顾自己这队,遇到一个实力相当或者是实力不济的赛队,不要让自己丢脸,第一轮就刷下去。
丢脸。
所以对于取号匹配的消息,他们还是非常的看重的,还没走出柜台,有一些心境不稳,脾性着急的,就已经开始在询问了。
“多少?”
张淑珍穿着甚是精美点缀的劲装,正倚靠在自家赛队的棚台上,看了一眼取号回来的张茜。
“戊字号,对庚子号。”
“哪家的?”
“陈司长家。”
“她们多少号?”
张淑珍点点头,又问起了其他,这个他们没有明显的指代,但是张茜知道说的是谁,连忙将自己留心的消息说了出来:“丁子号,对壬字号,魏长史家。”
“去换!”
张茜有些为难,拿着牌号,有些局促不安的瞄了张淑珍两眼,想说这事有点难办。
配对字号是离柜就登记在册了的,不以他人意志为变更的。
张茜站在原地,嘴唇蠕动,张芸就站出来拉她到一边,提醒她:“登记的只是字号,并没有登记赛队。”
“?——哦哦。”
张茜愣了两秒,快速地想通了其中的关窍,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就跑了出去。
“姐姐,其实真的没有必要。”
张茜走后,张芸来到张淑珍身边,为他递上了一杯温茶。
对于她临场要换字号的意见,还是小声的说了出来。
“怎么没有必要!”
张淑珍坐起身来,挥开张芸递过来的茶杯,声音尖锐,“方家的小贱人,年年取巧尽挑些身强力壮的奴才,压我们一头,今年我先挖过来了,也得让她们低一头!”
“今年的蹴鞠赛事,我就没想过要她们好过!只许她们用那些低贱的马奴压我们一筹,就不许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张淑珍说的是咬牙切齿,面目狰狞。
张云听着,看着,欲言又止。
今年如果不擅其变动,张家和方家的赛队,不出意料的第一轮就会被刷下,双方一起丢脸,自然谁也不好嘲笑谁。毕竟陈家和魏家,实力大家还是有目共睹的,比她们这点花架子好太多了。她们对上胜算渺茫。
但是换了,那后果就真的是,烈火烹油,一发不可收拾了。
希望今年找的马奴,能够给力点吧,不然,他这位好姐姐,回去一定气的发疯!
她可不想被殃及。
张芸在心里默默的祈祷,张茜回来了,还未走近,就扬了扬手中的牌号。
这是换成功了。
看来魏家的儿女们也没有魏长史那般的,不好说话呀。
张淑珍见此起了身,结过牌号反复打量,侧头看了一眼方家的队伍,正好与方诺语她们对了个正着。
示威的挑了挑眉,举起了手中的牌号,朝跪在角落的几个马奴说到:“今儿胜了,你们就自由了,如果败了,哼哼!”
意思不言而喻。
跪着的几个马奴,闻言,身形一抖,头埋的更低了。
“走吧。”
蔡幂取的是甲字号,对辛字号。
一支由衙吏子女组合的队伍。
率先开场,十六比七,旗开得胜。
蔡幂抹了一把有些凌乱的发丝,走到方期的身边,抬手示意让他和自己击个掌,庆祝庆祝。
方期平稳心绪,额间沁汗,眸光却亮,看向向他走来英姿勃发的蔡幂,心下微动,很给面子的同她击了一个掌。
蔡幂挑选的人手,不骄不躁,伺机而动,稳妥辅进,全场下来,竟没有几个错球。
而他和蔡幂,意外的契合。
“恭喜,廷尉郎,蔡女君。”
衙吏队过来几人,发丝贴额,衣襟濡湿,面带微笑,抱拳见礼。
“承让。”
方期回以抱拳。
“哪里哪里,技不如人。”为首之人连忙摆手,承认自己的技术不足,让右侧的一位男子从怀里拿出一物:“牌号给您,祝您与蔡女君,携手共进,摘得桂冠。”
蹴鞠赛会惯例,输的一方要将牌号献于赢的一方,以示心服口服。
“......”
“多谢,借你吉言。”
趁着方期发愣,蔡幂越过他拿过了牌号,笑得大方,自然。
“......告辞,就不打扰了。”
三人见此,互相看了一眼,连忙离开。
看来啊,方蔡两家的婚事,已成事实。
“啧!”
蔡幂见着几人的身影融入人群,将牌号轻轻一抛,眼里玩味。
这些人啊,打着给牌号的名义过来打探虚实,这是多不相信他们两家会完成这场历经五年都没实现的婚事?
可能也是她表演的太好了,方期的态度也很真实,以至于大家都不相信,还搞这一出来试探。
真是,眼中蒙尘,愚昧不知,看不透其中关键。
方期自然也是瞧出来了,不然也不会因为他们的话而发愣。
这会儿回了神,也没有要留在场地的打算,开口道:“走吧,准备下一场。”
赛事是不间断的,留给他们休息的时间不多。
蔡幂知道,点头就要往自家休息区走去,便听到身后另一个场地传来的喧嚣,不由眉头一皱,是谁家的队伍在这样的场地上面闹事?
简直不给方家和蔡家面子。
侧身要去一探究竟,就见方期径直越过她,往对面的场地走去,面容阴沉。
跟过去一看:张家女君张淑珍,竟然在场地中间让奴仆做盾墙,用鞭子鞭打外围进攻的奴仆。
那为什么方期会面容阴沉呢?
因为张家女君鞭打的,进攻方家女君的是方家女君这边的奴仆。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呢?
自然是因为方家女君方诺语,这会儿捂着脸蹲坐在地上靠在方诺芯的怀里哀嚎哭泣,命令身后买来的奴仆,冲上去撕打张家女君;叫喊着自家女婢去叫大夫;喊仆卫拿鞭子,要报这一鞭之仇!
场面甚是喧嚣混乱。
“够了!”
方期厉声大喝,指挥维持秩序的侍卫赶紧上前,将两边的人隔开,将参事的奴仆压跪在地上。
“怎么回事!”
方期在方诺语和张淑珍,两人身上扫视一眼,冷真质问,让她们拿个解释。
怎么会闹成这样!
不成体统!
“你有什么资格评判!”
张淑珍赶在方诺语见着自家长辈,忍不住委屈,就要哭诉之前,叉着腰,指着方期不屑一顾。
她自然是知道方期的,但这个时候,乖张跋扈的张淑珍也知道,不能由一个对方家里的人来做评判,不然她一定落不到。
不管是谁先动的手,让一个女儿家身上落了伤,尤其是脸上,就是她的过错。
所以她不会任由方家人来做主。
“等我爹爹和府尹,来了再说吧!”
刚才比拼之间,两人抵肩同追,被方诺语言语刺激,冲动之下失了分寸,竟然将腰间的马鞭抽了出来,对着她的脸就直接拍了一鞭,顿时血流如注。
把她吓得,愣在原地,紧张的赛事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张芸连忙扶住她,往后走。
却被反应过来的方诺芯,指使人拦住,要说给个说法。
方诺语,疼痛难忍,自然不会放过她这个罪魁祸首,叫嚣着也叫她如此。
方家这边的奴仆,不敢不从。
围攻过来,张淑珍自然不能任人拿捏。
当即就一边指挥着身后的奴仆,让他们上前做肉盾;一边将鞭子凌空炸响,一是警告,二是为了鞭打;一边让张芸赶紧去找他们的父亲,张府正,过来救场。
所以当侍卫将他们分开,方期出面质问缘由,张淑珍按住恐惧的心神,故作跋扈的出生,就是要先声夺人,占据主动权。
方期目光阴鸷的扫了一眼张淑珍,不再多说走向方诺语。
“小叔叔~”方诺芯扶着方诺语,很是委屈的喊人,叫屈:“是她们,是张淑珍在比赛中先动的手!”
方期不听信她的片面之词,这两姐妹的脾性他还是知道的,肯定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但眼下,他不能多说什么,弯下腰,伸手拿开方诺语,捂着脸的手,看她脸上的伤,眉头紧皱,立刻说道:“先带她去看大夫,耽搁不得!”
“不能走!”
张淑珍见此,连忙跑过来,拦住她们的去向。
方诺语若是走了,那自然成了她打人的不对了。
事实摆在那儿。
哪怕事出原因,是因为方诺语口出污秽,辱人父母,伤人根本!
“张淑珍!你安的什么蛇蝎心!是要叫我姐姐面容有样,毁人前程是吧!”
方诺芯护着方诺语,站出来,声音极大,满眼愤恨,看向张淑珍的眼神,恨不得将她生剖活寡。
打人不打脸,不知道一张面容无瑕的脸蛋,对一个女君的重要性吗?!
现在还敢耽搁她救治的时间,真的是居心不良!
“胡说八道什么!反正她不能现在就走,要走也得对簿公堂之后,别想借此逃脱!”
听着方诺芯上升矛盾的话,张淑珍咬牙切齿的想一吐为快,将刚才所发生的事情,都给吐出来,让世人听听,这些话语是一个官家小姐能说出来的?!
可她不能,这样的话,待会儿再受侮辱一次就行了!
没必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陈述。
双方僵持着,方期也没了多少耐心。他虽是不喜方家姐妹,但她所代表的是方家的颜面,总要顾及。
方诺语这伤,确实拖不得。
但张家的颜面,也还是要给的。
“柏君。”方期面向蔡幂,示弱的喊了一声她的小字。
见此,一直站于外围的蔡幂才走上前,说:“蹴鞠赛事本就是图一乐呵,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大家也不想的。可既然已经发生了,一定是要处理的,张女君竟然已经去请了府尹府正,可否给蔡家一个面子,移步去帐内?”
蔡幂指着场外不远处放置的极其宽大的,为今晚的篝火晚会准备的数十个帐篷,呈圆拱之势,由高到低依次排列。
蔡幂说的帐内,自然是主帐。
“也好治疗方女君的伤,正好我的婢女懂得一点岐黄之术,身上常年带着药物,可以暂时替方女君看看,以免误了最佳治疗时辰。届时,双方再论一个说法也不迟?”
“张女君,你意下如何?”
“方女君,你觉得呢?”
......
沉默,思索。
双方选择了各让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