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大夫微微颔首,背着药箱来到床前。
拾珠拿出绣帕,搭在姑娘手腕,一边轻声说道:“姑娘醒来后,就不断地吐血,还浑身都疼,是不是姑娘体内的毒,没有清干净的原因?”
“毒?”苏玉昭皱眉,面色顿时肃然。
前世的太子,也是身中奇毒,命悬一线,太医院众位太医,对此却束手无策,民间的杏林圣手,同样是一筹莫展,眼见陛下因此,欲要大开杀戒,当时位居惠嫔的惠妃,进献出两颗解毒药。
据说这药,是顾家祖上救过一名医者,而送给顾家的报酬,一直流传到惠妃手上。
当时的惠嫔,因献药有功,而横跨婕妤昭容,直接晋封为正二品妃位。
她所出的八皇子,也一跃来到皇帝眼前。
至于太子,体内毒素有所缓解,却一直未能清除彻底,缠绵病榻数年,最终不治而亡。
苏玉昭很怀疑,她现在中的毒,恐怕就是前世时,太子所中的奇毒。
一想到体内的毒,竟这般的难缠,她心里也不免打鼓,她现在能有精神,恐怕是那泉水的功劳,但她骨头缝里,总有隐隐的痛感,只怕这泉水,也不能根治她身上的毒。
苏玉昭的脸色,瞬间一变再变,心底惴惴不安。
她不怕死,但前提是能让她,替母亲讨回公道,让她报前世的仇!
苏玉昭轻咬薄唇,眼底掠过一抹沉思。
临死前,她曾在走投无路时,打算拖着苏府大房,和她一道下地狱。
她让拾珠出去散布,苏府私藏名医的事,目的就是将苏府牵扯进,孝献太子之死的事里。
她恨苏府不假,但这也并不代表,这件事就是她胡诌。
因为惠妃进献的,那两颗解毒药丸,根本不是顾府祖传,而是来自苏府的。
前世时,苏玉仪因无子,四处求医问药,顾氏替女儿着急时,不免和身边嬷嬷抱怨,不该听宫里娘娘的话,为以防万一把褚神医灭口,不然现在也不必这般为难。
两人说这话时,并未察觉到西窗下,蹲着个扫洒的小丫头。
苏玉昭也是没想到,她给苏玉仪下的绝育药,还能有这么一桩收获。
很明显,苏府和宫里惠妃,想借此事在皇帝面前露头,又不愿看到太子痊愈。
只怕进献的解毒药,只能缓解毒性,不能彻底祛除,本就是她们有意而为。
想到这里,苏玉昭轻扯嘴角,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
这一世,太子并未中毒,她看苏府和惠妃,还要如何出头!
至于褚神医......倘若能找到,且为她所用,自然是最好的,倘若不能......
她微眯了眯双眼,眼底厉色一闪即逝。
对待敌人,要不将其打服,让他为自己所用,要不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苏玉昭在心里,各种衡量思索,实际在外人看来,不过短短一瞬间,床帐外面,曹大夫一面替她把脉,一面捋着胡须满脸沉重,皱起的眉头能夹死苍蝇。
拾珠紧张地问道:“大夫,我们姑娘怎样?”
曹大夫闻言摇头,缓声道:“贵人脉象紊乱,虚浮沉厄,短促细虚,缓而时止......”
“哎呀,曹大夫,你说点我们能听懂的吧!”银桃急得不行,连忙打断他的话,“你就说,你能不能治好我们姑娘?”
曹大夫揪着胡须,为难道:“贵人脉象有异,瞧着是余毒未清,毒素顺着血液,已渗进骨子里,但怪就怪在,贵人的体内,似又有一股生机,在和体内的毒纠缠,一时间难分胜负呐。”
“都说对症下药,不知贵人所中何毒,不敢贸然开药,之前开得不过是一般的祛毒药汤,贵人能醒来,已经是奇迹,再用祛毒药汤,怕是用处不大。”
这种症状和脉象,他真是闻所未闻。
“那现在怎么办?”银桃满脸无助。
秦嬷嬷沉着脸,对曹大夫道:“还是劳烦你再开药,姑娘既能醒来,说不定也能痊愈。”
曹大夫沉吟片刻,点头道:“也好,那我就再开一剂,十味苦参解毒汤,不过你们还是要再请,其他大夫来看看为好,老夫才学疏浅,但一人技穷,二人技长,总归没害处。”
秦嬷嬷点点头,感激道:“多谢你提点,我们省的。”
拿到药方,秦嬷嬷吩咐拾珠去煎药,又让银桃送曹大夫出去,她自己则上前把垂下的床帐束好,看着面前面容沉静的姑娘,心口蓦地一涩。
“姑娘......”
“我没事,嬷嬷别担心。”
苏玉昭望着秦嬷嬷,极力扯出一抹笑意。
明明是她中毒,比起焦灼不安的秦嬷嬷,她倒显得平静异常。
秦嬷嬷坐到床沿,摸摸姑娘的脸颊,低声道:“你真傻,别人的死活,与你有何相关!”
就算那人......是太子殿下,她也宁愿她们姑娘,没有去救他。
刚开始时,秦嬷嬷自是不知晓,姑娘所救之人的身份,但眼见这两日,鉴真寺里风声鹤唳,又有宫里的内侍,前来看望她们姑娘,带来不少补品和药材。
一来二去,秦嬷嬷也就知晓,她们姑娘救下的人,居然是当朝储君。
苏玉昭轻轻偏头,把脸颊搁到秦嬷嬷掌心,轻声地说:“当时情况紧急,我哪里能想那么多......倒是你们,都没事吧,郑镖头他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