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氏回过神,得女儿提醒,又不敢去挑战,老夫人的威严,当即笑说道:“还是阿仪懂我,也多谢老夫人,一心替我考虑,趁着这段时间,我也正好歇口气,就是要麻烦弟妹了。”
她脸上是笑,只是这笑容,怎么看怎么勉强。
“不麻烦,不麻烦。”沈氏下意识摆手。
话音落下的瞬间,顿觉有些不对劲,她明明只是想着,缓和缓和气氛,谁知这一开口,就好像她巴不得,分薄顾氏权力似的。
......虽然,她的确很眼馋,但是她不敢啊!
沈氏轻咳一声,连忙找补道:“咳!我的意思是,我也从未管过事,怕是不能胜任。”
“弟妹真是谦虚,你可不要妄自菲薄。”顾氏很满意沈氏的识相,面上却是苦恼地说,“你整日说说笑笑的,我是真看得眼热,你好歹也让我歇一歇吧。”
话说到这份上,沈氏自是不好再推辞,就道:“那我就帮大嫂几日,不过我是真不行,有哪里做得不好,大嫂可别生气,再则,我身边也没得用的人,不如大嫂派两人来帮帮我?”
“这是自然,弟妹就放心吧。”顾氏听见这话,就算她不惧沈氏,心里也暗暗松口气。
见母亲冷静应对,苏玉仪也松了口气。
不管陈嬷嬷背后,有没有人指使,但她的做法确实是,膈应到了祖母,祖母心里有气,自然要找人发泄,陈嬷嬷又是大房的人,显然发泄的对方,会是她们大房。
说起来,苏玉昭也是没料到,目前事情的走向。
她最初不过是想着,报复陈嬷嬷算计她的仇,没成想还有这意外收获。
见状,她心里小小的哼了一声,她就知道,她这位祖母,最是自私自利,没碍着她时,就慷他人之慨,一旦事关她自己,是慈悲也没了,宽容也没了。
这边两妯娌商量好,不论心下如何,面上是和和气气,老夫人转开视线,余光突然瞥见,身侧毫无存在感的赵氏,脸皮当即隐隐一烫。
是她疏忽,被气昏了头,竟是忘了有外人在。
她一面抚着额头,一面和赵氏说道:“真是让你见笑了,府里管教不严,闹出这等笑话来。”
“哪里的话。”赵氏面色平常,“谁家没点刁奴,奴大欺主的事,也是不少见的,都是主家仁善,纵得她们不知尊卑,宽容不是错,错的是这些奴婢,不知见好就收。”
老夫人面色稍缓,对这话十分认同。
“府里的奴婢,是得好生管管。”苏明嵘靠着椅搭,目光落向顾氏,“一味纵容,不知约束,早晚铸成大错,不免让旁人觉得,咱们苏府不知规矩。”
顾氏的脸微红,老爷虽没责怪她,她却仍有种无地自容的错觉。
当下,她也不敢多辩解,只轻声应道:“是。”
老夫人看过去一眼,疲惫地挥了挥手,说道:“好了,时辰不早,你们一路回来,也该累了,都早些回去歇着吧。”又对苏玉昭道,“你的院子,也早就备好,我让人带你过去。”
“是。”苏玉昭自椅上起身。
老夫人再道:“晚上的时候,再过来一家子,在一起吃顿饭,算是替你接风洗尘。”
晚上的接风宴,苏玉昭并不意外,因为在前世,也有这么一出。
当然,这不是说苏府,对她看重和在乎,实则是向她展示,官宦人家的排场,富丽精美的装潢,不苟言笑的奴婢,一言一行的规矩,晚膳时的各种讲究,无一不是一个下马威。
似是要让她看清,林家和苏府的差距。
她本就是贸然回到,全然陌生的苏府,正是惶惶不安时,却无亲人关心安抚,反是先遭遇到,一股扑面而来的森严,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瞬间席卷全身。
越是明白,苏府和林家的不同,苏玉昭的心里,就越是卑怯。
可以说,顾氏的下马威,确实很管用。
在出事前,她对府里长辈,可谓言听计从,平日循规蹈矩,事事留心,生怕出一点差错。
顾氏的一点关怀,就让她卸下心房,对她亲近起来。
也是她太过愚蠢,从未想过一家的人,还会有这万般算计。
想到晚上的接风宴,苏玉昭垂眸浅笑一声,捡起地上的杜鹃桌屏,细心地拍拍灰尘,将其抱在怀中,随着众人缓缓退出房间。
瞥见她的举动,老夫人满脸嫌弃,不愧是养在商户家的,满身的小家子气!
她憎恶的阖上眼睛,干脆眼不见心不烦。
“二妹妹。”苏玉仪叫住苏玉昭,眼睛落到她怀里,善意提醒道:“这面桌屏,你还是扔了吧,别惹祖母生气,你要是舍不得,我再送你一个其他样式的。”
苏玉昭撩起眼皮,冷淡地问:“你谁?”
不等对面回答,掀唇道:“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二妹!”苏景言轻喝一声,见阿仪小脸微白,当即心疼不已,“阿仪好意,你不接受也罢,何必挖苦人,你就算生大伯母的气,也不能把气撒到阿仪身上。”
“再说,底下奴婢不懂事,大伯母也不知情,你也没出事,何苦一直抓着不放。”
就是一点小事,现在也都说开,他是真不觉得,有必要一直揪着不撒手。
一家子姐妹,和和气气的,不是更好吗?
凝视着对面脸上,满是不赞同的二哥,苏玉昭重重闭眼。
她心里清楚,不该当着二哥的面,对苏玉仪恶言相向,这样只会把二哥,推得越来越远。
但她是真的......真的忍不住!
只要一见到苏玉仪,她就会忍不住想起,前世那些令人恶心的事。
她抱着桌屏的手,不着痕迹的攥紧,默然片刻,转身大步离开,秦嬷嬷和拾珠三人,连忙抬脚跟上,荣禧堂领路的婆子,冲着这面福了福身,也赶紧追了上去。
苏景言苦恼地看着苏玉昭离开的背影,半响,只得转头和苏玉仪道:“阿仪,你别生气,二妹她才回府,就遇到这事,心里肯定不得意,我后面再劝劝她,指不定就好了。”
苏玉仪微垂着头,柔声地说:“二哥放心,我没有生气。”
苏玉昭越骄纵,越是不懂事,到时候事发,也就越没人替她说话。
见阿仪这般体贴,苏景言叹息一口,满脸的苦恼和忧愁。
二妹妹但凡能有,阿仪一半的懂事,他就心满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