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姑娘,您瞧瞧,这处院子如何?”
郑婆子领着苏玉昭,停在一处两进的院落前,“这间荷风院,虽是两进的,里面廊庑厢房,茶室暖阁,可都一样不缺,还紧邻着花园子,您若是想赏景儿,只管顺着这面,往前稍走两步,就能看见了,冬日的时候,还能赏雪呢。”
她指了指左手边的青石小道,一面介绍面前的荷风院,一面带着苏玉昭进到院里。
院里的奴婢,上前来请安,苏玉昭淡淡点头,眼睛打量四周。
面前的院落,红漆的大门虚掩,推门而进,率先而来的,是一股淡淡的泥腥味,一条铺着青石的甬道,穿过二门通向里面,两侧种着青竹,花木扶疏,很是有些清幽。
院落很干净,显然有打扫过,地面的泥土,有被翻过的痕迹,一些墙角的缝隙处,还能看见三两根,被扯断的杂草,墙边基底处,生着小簇的青苔,打扫的奴婢,肯定很粗心,并没有发现。
步上台阶,正房里的景象,赫然呈现在眼前。
房里燃着香炉,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房门两侧,摆着观赏的梅瓶,左面一排木架,上面放着各色摆件,木架的新漆还未干透,房中是一张圆桌,摆着配套的圆凳,再往前一些,是一张书案,也是刚上的新漆,瞧着莫约有些年头。
书案的旁边,摆着一个画缸,遗憾的是,里面空空如也,这里也有一排架子,上面同样放置着,一些把玩的小物件,两方木架的中间,留着一道通行的门,垂着翠绿的珠帘。
在珠帘的后面,就是休息的里间。
撩起珠帘进入,里间内,摆着各式家具,衣柜,镜架,灯挂,隔扇......不能说多简陋,只能说中规中矩,看料子,也是寻常的核桃木,最里面,是一张六尺宽的实木架子床,南面的窗户下,摆着一张罗汉榻,上置矮几引枕坐褥,和镀铜的缠枝香炉。
粗粗打量过去,房里的摆设,明显有新移动的痕迹,空气里夹杂着淡淡的朽味。
不需多想,也能轻易看出来,这座院子在此前,怕是并未有住人。
这些新搬来的家具,多半也是闲置在库房,许久未使用过的。
苏玉昭的指尖,轻轻落在隔扇上,脑中回想着苏府布局。
苏府各院落,大房为家主,自是住在正院,老夫人在西院,二房则在东院。
脚下的这座荷风院,位于东院的跨院,在跨院的最里面,临近倒座房的一处院落。
打眼看去,略显偏僻,也有些清冷,不过比起她前世,住的那间毗邻角门,仅有三间住房,简陋而嘈杂的小院,要好上不知多少。
看看,她们也不是不知道,她前世住的院子,是拿不出手的!
苏玉昭眼眸黯淡,转瞬变得凌厉,指尖挑起面前,垂落着的珠帘,串成珠帘的玉珠,说是翠玉,实则更像石头,质地粗糙,透明度低,里面夹杂着点点灰白的杂质。
银桃注意到姑娘动作,没忍住嫌弃地撇嘴:“这珠帘子,也太差了吧?”
“别胡说!”拾珠顿觉不好,拽了拽银桃袖子。
虽然她也觉得,但凡殷实点的人家,都不屑用这种珠帘,不止珠帘,其他的家具,她也看不上眼,只是姑娘刚回来,就嫌弃这嫌弃那的,落到长辈的耳里,怕是对姑娘不好。
“我又没说错,本来就不好嘛!”银桃不满地嘟囔,又见姑娘并未阻止,当即再道:“在林家时,咱们姑娘用的,哪一样不是极好,拇指大的珍珠,串成的珠帘子,就有好几副呢。”
她拍拍面前的隔扇,“还有,这是什么料子啊?怎么一股的味儿,咱们姑娘往日里,可都是用的红木的,还有这些花瓶茶壶,怎得都不是官窑的......”
窑口有两种,官窑和民窑,官窑供应皇室,也要供应官府,有些还会出售民间。
越打量银桃越是嫌弃,张嘴还欲再挑刺两句,拾珠急忙将人拉住,恨不得捂住她的嘴,暗瞪着她道:“你快些住嘴吧!”
看不出苏府的奴婢,都在瞪着她们了吗?
郑婆子满脸尴尬,又携着两分不满。
要她说,这荷风院,虽说不是极好,但也不算差,为着二姑娘,专门从里到外,仔仔细细清扫过,还重新上了漆,看着也是崭新的,怎么到银桃口中,就是这也不好,哪也不好的!
再则,她就是个奴婢,也做不得主,对她说有何用?而且吧,她就不信她们,还会看不出来,这里面的猫腻,既然心里有数,又何必搬上台面,弄得大家都尴尬。
她心里抱怨,面上却殷勤地笑,对苏玉昭解释道:
“姑娘容禀,您回来的急,前面又是忙着,老夫人寿宴的事......不过即便这样,老夫人也念着想着您,几番叮嘱咱们,把您要住的院落,收拾规整出来呢。”
至于房里这些,过于普通的摆设,她就避重就轻,没有提起。
苏玉昭轻啧一声,转眸看向郑婆子,问:“这就奇怪了,难道不是你们,接我回来的吗?”说着,她轻轻地笑,问秦嬷嬷三人,“我回来的急吗?”
“姑娘说笑了。”秦嬷嬷微躬着身,“先前二夫人,还嫌姑娘回来的晚,没给老夫人贺寿呢。”
此话一出,郑婆子的理由,就站不住脚了。
郑婆子擦擦额头,不必多说,她也看出来了,二姑娘这心里,是不满意着呢。
“真是好笑,回来的时候,你们苏府的奴婢,自持是伺候官老爷的,可不把我们看在眼里。”银桃找准机会,自拾珠身后蹿出来,“没想到,这官老爷府里,也就这样吧。”
郑婆子死鱼眼,瞪着银桃,又见姑娘不说话,只得重重叹口气,辩解道:“哎呀,真不是故意怠慢姑娘,主要是在姑娘回来前,府里的几位小主子,刚刚挪了院子,一时间,这各种用具摆设啊,就难免有些紧张......”
苏玉昭表情淡淡的,发出一声简单的音节,“哦!”
银桃白眼一翻,斜着郑婆子:“好没道理的话,总不能让我们姑娘,回到自己的家,过的还不如在外祖家吧,说出去也不知是谁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