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殿下把他们都抓起来了吗?”苏玉昭抬头问他。
像是为印证她这句话,一声凄厉的惨叫突然传来,饱含着无尽的痛苦,在声音拔高时,又戛然而止,像是被人堵住嘴巴,只剩下绝望的呜咽。
苏玉昭吓了一跳,警惕地转头四顾。
“别怕,是特查司在审人。”陆元枢安抚一声。
这语气淡淡的,端的是漫不经心,就像是在说,晚上要吃什么一样。
苏玉昭喉咙一紧,问道:“是,是河神庙里的人吗?”
陆元枢点点头,带着她来到窗前,“姑娘可知,这童子像里的金子,是如何被转移出去的?”
苏玉昭摇头,又轻轻抿唇道:“我还以为这些人,都被抓进牢里去了呢。”
“要是都被抓进去,大牢只怕要关不下。”陶荣凑过来说。
再则,不留在外面,怎么让人来灭口呢。
陆元枢轻飘飘地扫过去一眼,陶荣立马住了嘴,露出谄媚的笑。
眼疼地收回目光,陆元枢靠着窗沿,示意苏玉昭过来看。
波光粼粼的河面上,漂荡着一只只乌篷船,河边还停靠着数只大船,河中央的位置,数十侍卫,并特地寻来的,善水的百姓,各持着一根极长的竹竿,不断地朝水里捅去,像是在找寻着什么。
“户房的经承交代,河中央有一艘沉船,沉入水底的童子像,都会落到这艘沉船上,再由过往的船只,寻机将童子像捞起,暗中带离出平襄府。”
至于哪艘过往的船只,什么时间来打捞,又要带往哪里去,则是一问三不知了。
苏玉昭咋舌,忍不住问道:“他们怎么就能保证,扔下去的童子像,一定会落到那艘沉船上?”
“河神祭祀时,河面会拉起红绸,以供载着童子像的大船前行,而在船身和红绸上,则各有一半记号,两方对上的地方,下面就是沉船的位置。”陆元枢沉声道。
为避免沉船被水流冲刷移位,每年还会有人特地去检查,修正红绸上的记号位置。
只可惜,在察觉特查司的人,暗查河神庙一事时,背后筹谋的人心里一虚,将留存的红绸一把火给烧了。
“看见对面那两棵柳树了吗?”陆元枢下颌微抬,让苏玉昭看河对面。
苏玉昭轻轻地“嗯”了一声。
陆元枢道:“这边也有两棵,这四棵柳树,就是百姓口中的河神守卫,红绸以它们为支撑,两岸两两相连,中间隔出一条水路,据说这样,载着童子像的船只,从中间的水路通行,上面的金童玉女,就能到达河神的宫殿。”
“无稽之谈,这一听就知道,是有人故意传出来的。”苏玉昭皱眉说道。
至于目的,自然是让他们确定沉船位置的举动,变得合情合理起来。
可百姓愿意相信,或者说,这些神鬼精怪,风俗怪诞的事,规矩越多,习俗越多,反倒越容易让人相信。
“要过去看看吗?”陆元枢缓缓垂眸,看向身前的小姑娘。
苏玉昭想了想,点头同意了。
一行人调头,从房间出来,经过后院时,苏玉昭眸光微转,注意到对面靠里的厢房前,守着两名身穿飞鱼服的男子,远远地就朝着这面鞠躬行礼,身后房中不时传来,铁链碰撞的声音,夹杂着不知是谁的痛哼。
苏玉昭垂下眼睑,飞鱼服是御赐服饰,除皇家亲卫之外,不可穿戴。
显然,这两人,必然是太子口中,所说的特查司的人。
难怪一身阴沉的气息,相比起宋平舒带领的侍卫,这些人更像是阴暗里的毒蛇,行的都是见血的事。
陆元枢目不斜视,径直出了后院,没给那面一个多余的眼神。
不是他高高在上,而是这点微末小事,并不足以占据他的心神。
对百官而言,如鬣狗般的特查司,也不过是他面前听话的鹰犬。
倒是苏玉昭,在离开前,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两人依然躬着身,由内而外地透着恭顺,但只要听过特查司名头的人,就不会认为他们是好相与的。
特查司,特监司,两处让人闻风丧胆的地方。
收回跑远的心绪,苏玉昭紧跟着太子,行过正殿被撬开的地道,来到河边浅滩处。
一路行来,一路有人躬身行礼,远处的河中央,有百姓似是捅到水底的沉船,惊喜地向着周围大喊,四散的船只聚拢过去,有人伸着竹竿去试探,有人脱下衣物,一个猛子扎进水里。
阳光明媚,河面一圈圈涟漪,像是泛着稀碎的光。
苏玉昭抬手遮住额头,挡住刺眼的阳光,半眯着眼睛往对面打量。
突然,她头顶一暗,原来是添金,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把油纸伞。
陶荣将一切看在眼里,没忍住在心里笑骂一句:臭小子,倒是个机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