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吴云绮的挣扎停止,瞳孔紧缩,不可置信地瞪着添金。
她嘴唇张了张,却说不出话来,脸色肉眼可见的惨白。
添金甩开她的手,嫌弃地在衣裳上擦了擦,“真是好一个端庄文雅的吴家大姑娘,这些不入流的手段,你倒是用得很娴熟嘛,这人呐,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听到添金的评价,吴云绮羞愤欲死,“我,我没有......”
“嘁!”添金嗤笑一声,抬起她的下巴,左右看了看,道:“也就这样吧,妄想和苏姑娘比,真是不知自己几两重。”
这话一出,吴云绮眼底闪过浓重的被羞辱的愤怒,脸色忽青忽紫,浑身抖得厉害,是气的。
添金却不再看她,拍了拍手,简单道:“带走!”
吴云绮脸色一变,一股不安涌上心头,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下意识地,她挣扎大喊起来:“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来人啊,救命啊,有人......唔!”
添金反手一个布团塞进她嘴里,居高临下道:“有这个力气,吴大姑娘还是好生想想,等会儿怎么解释,你们欲算计苏姑娘的事吧!”
押着吴云绮的添金,走到楼梯口时,正好撞上抓住吴泽的添福。
吴泽翻着白眼,像是昏迷了过去,两只手诡异的垂着,一看就是被折断了,嘴角溢着血,明显受伤不轻,被两名侍卫架着,拖着往这面走来。
看见大哥的惨状,吴云绮身体一颤,终于明白他们不是说着玩儿的。
......
酒楼里发生的这一切,对于已经离开的苏玉昭,自然是不知晓的。
虽说囚车已经离开,不过外面的百姓,倒还没有散完,人头攒动,项背相望,马车也就走得很慢,时走时停,一刻钟下来,也才出了面前这条街。
突然,翠薇“哎哟”一声,抬手拍了一下额头,“......瞧我这记性,那买蜜饯的银子,还是奴婢出的呢。”
两包蜜饯,就小二两银子,可心疼死她了。
苏玉昭失笑,对青杏道:“快把咱们的银子拿出来,给她分一半,免得她回去,还得日日挂念着。”
出门在外,人多的时候,她一般把钱袋子,都让青杏带着,安全。
翠薇嘿嘿一笑,搓了搓手道:“奴婢可不是小气,就是不乐意,白送东西给她。”
又抱怨道:“而且,奴婢回来的时候,她一脸惊讶的样子,弄得奴婢好像不该回来似的。”
这是什么道理嘛?她好心替她跑腿,没得半句好话,反倒惹来一声埋怨。
加上前面那些事,翠薇不免对吴云绮,就有些看不顺眼。
苏玉昭脸色一沉,吴云绮的异样,她全看在眼里,就算刚开始,或许没察觉到,到后面,也琢磨出味道来了。
与其说,她让翠薇买蜜饯,倒不如说,她是在拖延时间!
可原因呢?
想到对方郑重递来的茶盏,她目光锐利,从袖子里掏出一枚绣帕,低声交代翠薇:“你寻个医馆,请里面的大夫,仔细瞧瞧,这茶水有没有问题。”
原本,见姑娘神情微沉,翠薇还以为姑娘,是不满她说吴姑娘不好。
毕竟背后说人小话,总归是失礼的。
但见姑娘拿出这枚绣帕,翠薇顿时明白过来,她先是惊讶地看了姑娘一眼,接着紧张地问道:“......姑娘是怀疑,吴姑娘使坏?”
苏玉昭诚实摇头,眸光有些暗沉,“我不知道......”
她的确不知道,不过是素来的经历,让她对外面的人,怀抱着一份戒心。
在隐约察觉吴云绮,不像表面那样热忱,她就留了一个心眼,把喝进去的茶水,悄悄吐了出来。
翠薇接过绣帕,撩起帘子看了眼外面,对姑娘点点头,就让车夫停车,她撑着车辕跳下马车,寻人问了问,最近的药铺在何处,很快就钻进人群,找不到身影了。
等待的时间不长,不多时,翠薇从对面过来,利落地爬上马车,面上有些气喘吁吁,像是跑着回来的。
闭目养神的苏玉昭,缓缓睁开眼睛,问她:“如何?”
翠薇轻咳一声,有些尴尬地抓了抓脑袋,摇头小声说道:“......大夫说了,就是普通的茶水,没有其他东西。”
这话一出,苏玉昭先是一怔,接着又像是松口气,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原是我误会了,还好当时没闹开。”
倒是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翠薇替她们姑娘辩解:“不怪姑娘您,主要是吴姑娘,这两日都怪怪的......奴婢都听出来了,她一直在向姑娘您,打听太子殿下的踪迹呢。”
要说没有其他心思,谁信?
指不定,她交好她们姑娘,就是为了这个呢。
要真是这样的话,吴姑娘对她们姑娘,恐怕也没几分真心。
苏玉昭眉眼微低,手指掐着裙摆,轻声道:“......不管如何,等回了常州府,也就和我们无关了。”
姑娘不愿再说,翠薇自然不会看不懂,顺着她的话感叹道:“唉,出来几日,我都有点想银桃姐姐了。”
苏玉昭抿唇一笑,目光有些飘远,“也不知她们如何了,丹桂的伤好了没有......”
马车徐徐前行,她携着担忧的嗓音,透过车厢散入秋风里。
......
母亲的事说了,热闹看了,犯官也砸了,苏玉昭向太子,提出了告辞。
太子似是很忙,听见她的话,只点了点头,就带着人离开了,只留给苏玉昭一道凌冽的背影,像是透着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冷漠。
苏玉昭眉眼微怔,有些不知所措,又有些莫名的情绪,悄悄涌上心间。
就连翠薇,也没忍住心里担忧,低声地问她:“姑娘,奴婢瞧着,殿下是不是心情不好?”
苏玉昭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心底隐有所悟,却不敢去触碰,只能不断的逃避和自欺欺人。
她走的这一日,是早晨,小雨淅沥沥地下,房顶上,街道上,溅起一层白蒙蒙的雨雾,城外的河道,水气弥漫,细雨飘落,晕开一圈圈涟漪,远处的山,覆上朦胧的雾气,让人瞧不真切。
来时,走的水道,离开的时候,也同样如此。
船只渐渐远去,苏玉昭推开窗扇,平襄府的城池,一点点融进雨雾,直至被山峦遮挡,再也瞧不见。
她轻轻垂下眼睑,指尖无意识地扣着窗台,不知过去多久,她慢慢关上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