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
收到苏玉昭来信的秦老太爷,立刻遣人叫来秦二太爷,以及下面的儿子侄子们。
等人到齐,他缓声说道:“昭姐儿来信,说她从太子殿下手里,拿到一张邬山书院的推荐信,准备让她二哥景言,上京前往邬山书院......”
秦二太爷想了想,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邬山书院说得是哪座书院。
“邬山书院?”
一时间,他圆润得只剩一条缝的眼睛,陡然睁大了起来。
秦大老爷道:“这是好事啊!”
秦老太爷点点头,接着刚才未说完的话,“的确是好事,不过呢,她有些不放心,让景言一人上京,所以,想请咱们这里,出一个人陪同景言,不过嘛,就是得让他,近几年来也留在京城。”
“当然,昭姐儿呢,也不让他吃亏,等三年后,会给他两间常州府的铺面作为谢礼。”
一听这话,秦二太爷小眼珠一转,立刻道:“让我家小六去吧,他和景言,都是读书人,一路也有话说。”
秦大老爷嘴角动了动,似是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能说出来。
倒是秦四老爷,眼风瞥过父亲,没忍住小声说道:“外甥女相求,又不是多大的事,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只是......小六的年龄,是不是小了些?”
秦二太爷不高兴了,“老四,不是二叔说你,你家的两儿子,大的已经成亲,小的刚五岁,难不成还想争一争?我家小六,上年末就满了十七,虚岁都十九了,哪里就小了?”
秦四老爷笑道:“都说先成家后立业,我家老大成了亲,正该出去闯荡闯荡。”
秦五老爷摇头道:“四哥,你家的老大,我都不想说,成日招猫逗狗的,哪里像是能担事的人?再说,这成了亲,不得抱孩子啊,这京城一去,总不能让侄儿侄媳,分隔两地吧。”
“不错,不错,老五说的是。”秦二太爷捻着胡须,干脆一锤定音道:“大哥,也不必多说了,我看就让小六去。”
秦老太爷端起茶碗,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缓缓道:“你们也不必争,昭姐儿说了,她看中的是三小子。”
秦三老爷啊了一声,下意识看向父亲,像是没回过神来。
......选中他家老三了?
相比秦三老爷的惊讶,秦家二房的三人,脸色顿时都变了。
秦二太爷老脸一沉,秦二老爷和秦五老爷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不甘心。
两间铺子,甭管是不是旺铺,少说得大千两银子。
秦二老爷咳嗽一声,问道:“不是听说三小子正在议亲吗?”
见众人朝他看来,秦三老爷叹息道:“是在议亲,不过没谈妥。”
“那这一走,少说得三年,到时候,三小子都二十三了。”秦二老爷提醒一声。
秦老太爷闻言,目光看向儿子,道:“老三,你自己看,要不要让三小子去?”
秦三老爷想了想,咬牙道:“去!二十三就二十三,不求其他,出去见见世面也是好的。”
要说那两间铺面,他眼不眼馋?自然是眼馋的。
但他更在乎的是,表外甥连邬山书院都进了,谁知日后能走到哪一步,三小子若能同他打好关系,其好处自然不言而喻。
见秦三老爷点头,秦老太爷目露满意,正要点头定下此事,就听秦二太爷突然开口:“我不是说三小子不好,只三小子的性子,也太过老实,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又固执得像头牛,脑子转不过弯来。”
“他出了门,话都不会说,让他陪着去,这不是纯纯拖后腿嘛?依我看,还是小六最合适,他脑子灵光,能说会道,还会读书,若能得哪位大儒几句提点,咱们秦家改换门庭,岂不指日可待?”
秦家虽是商户,但因朝廷广纳人才,并不禁止商户子嗣参加科举,只一点,若有为官者,是不允许再经商,与百姓争利的,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嘛。
总归来说,商人后代虽能参加科举,但因士农工商,商人地位较低,且文人士大夫之流,自来重风骨气节,看不上商人满身铜臭味,因而,不少书院文人,对商户后代,要不就不收,要不就敷衍放任,并不尽心教导。
秦二太爷这话一出,秦三老爷心里的喜色,肉眼可见地消散。
秦家的下一代,子孙数十人,不是榆木疙瘩,就是一根朽木,眼看着也就小六,有一点希望。
父亲多想重振门庭,秦三老爷是知道的,一时间,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气氛有些沉滞,见秦老太爷不说话,秦二太爷有些急了,催促道:“大哥,你不能因为三小子,是你的亲孙子,你就不管小六啊,小六日后的前程,全在你一念之间。”
秦老太爷瞥过去一眼,不想给他没脸,委婉提醒道:“不是我选谁,是昭姐儿已经选好了。”
“这些表兄们,她只见过一两面,哪知道谁好谁坏,这个时候,咱们做长辈的,正该替她把把关。”秦二太爷说的理直气壮,“再说,咱们上次,帮了她那么大一个忙,大哥您开口,她还能拒绝不成?”
要不是她,突然跑去平襄府,他早就想上门,和她借些银子来花花了。
“你既然说了,咱们是长辈,帮忙难道不是应该的。”秦老太爷放下茶碗,直言道:“你也不必再说,我不是偏袒谁,昭姐儿让人陪同,是想让人照顾看管着她二哥,而不是反过来,让她二哥照顾别人的。”
“小六好是好,但你看他,像是会照顾人的吗?”
秦二太爷有些不服,觉得这都是他大哥找的借口,就是想让他亲孙子得了好处去。
兄弟二人,几十年相处,谁还不知道谁,一见秦二太爷一脸不忿的模样,秦老太爷都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你说三小子固执,焉能没可能,昭姐儿选中他,就是因为他的固执,昭姐儿短短几面,就能把她这些表兄的性子,摸得七七八八,这人选,恐怕早就是她深思熟虑过的。”
“总归大哥怎么说都有理。”秦二太爷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重重的一甩袖子,满脸不虞地离开了。
秦二老爷和秦五老爷,冲着大伯不好意思的笑笑,连忙追着父亲而去。
秦老太爷揉眉,看向有些坐立不安的二儿子,道:“你去问问三小子,他要是没意见,就尽快准备起来,昭姐儿那边一来信,便即刻准备启程。”
“哎,爹,儿子这就去。”
秦三老爷忙起身应承,离开的脚步透着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