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是不想去?”吉官突然开口。
他瞧着不过十五六岁,样貌清秀,又因苏景言性子粗,说话大大咧咧,不喜娇滴滴的婢女,平日伺候他的,都是跟前的几个小子,其中就有这位吉官。
听闻他突然一问,苏景言也没奇怪,恹恹地道:“你公子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们还能不清楚?我就不是读书的料!”
阿五道:“听说这些大儒,都有自己的一套授学法子,兴许到了京城,公子就能读进去了呢?”
反正他是不愿意,公子放弃这次机会的。
“要真这么好,这世上就没有榆木疙瘩一说了。”苏景言耸了耸肩。
双贵状似不经意地道:“可这推荐信都有了,总不能再送人吧?”
“不行,不行,这不是白白便宜了别人?”阿五连连摇头,生怕他们公子听得心动。
好在苏景言心里,虽闪过一丝意动,却很快被他否决了。
想也知道,二妹这封推荐信,不是平白得来的。
她九死一生,救下太子殿下,为他换来这份推荐信,他要是将它送人,岂不将二妹心意,贬到了尘埃里?
他再混账,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双贵不着痕迹地瞟向他们公子,见他懒散地瘫在椅子上,一副打不起精神的模样,故作义愤填膺地道:“当然不能白白的啊,至少得让他们拿银子来换,一万两不嫌少,两万两不嫌多。”
吉官恍然道:“咱们公子之前,不是看中一只大将军么,就是可惜银子不趁手......”
“呸呸呸!”阿五赶紧瞪了双贵一眼,“出的什么瞎主意,二姑娘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要是知道,咱们把这推荐信,拿去换了银子,指定得撕了咱们。”
双贵缩了缩脖子,讪讪道:“小的这不是见公子,不想往京城去么。”
“阿五哥别生气,双贵他就是害怕,小的听说,京城里的贵人,一个不顺心,就要拿下人出气,万一这不小心冲撞了......”吉官说得一脸犹豫。
别看阿五平日里,机灵又稳重,但一想到要离开苏府,心里还是有些虚的。
但他又舍不得,这样好的机会,咬牙道:“大不了到时候,咱们就都不出门,不信这样,还会冲撞到谁!”
“行了行了,京城可是天子脚下,被你们一说,倒像是龙潭虎穴了。”苏景言揉了揉额头。
阿五不好意思的一笑,朝着公子看去:“......那咱们?”
“收拾东西,龙潭虎穴,我也得走一遭了。”苏景言沉沉地叹出一口气。
他现在只希望,等到日后,二妹能看清,他真不是走科举的料,就高抬贵手,放过他吧!
闻公子这话,吉官和双贵对视一眼,明白事不可为了。
倒是阿五,立刻松出口气,高兴地出去叫人,来给公子收拾行李。
“阿五,阿五。”
阿五刚跨出门槛,就听到有人叫他,刻意压低的嗓音,像是生怕被人发现。
他疑惑地抬头四顾,顿时与站在角落廊柱后,朝他轻轻招手的半夏姑姑对上。
名唤半夏的姑姑,瞧着三十出头的模样,着暗青色衣裙,梳着圆髻,五官清秀,眼眸沉静,给人的感觉,沉稳又温柔。
阿五奇怪地走过去,问道:“姑姑叫我?”
半夏点点头,将他带到后面拐角,低声说道:“我方才经过,无意间听到你们谈话,依我看,你们不如尽快上路,眼下刚到秋末,不冷不热的,正适合赶路,再晚一点,天气就冷了,听说京城的冬天,是会下雪的。”
“这......”阿五没想到,半夏姑姑要说的,竟是催他们赶路。
他苦恼地抓抓脑袋,道:“姑姑又不是不知道,公子嘴里说着同意,这心里面,只怕是恨不得,拖到越晚越好。”
说是让他们收拾行李,实则不过是怕自己再后悔。
半夏抿了抿唇,说道:“我知道,你是一心为公子好,所以,你要劝一劝公子,赶早不赶晚,最好明日就上路。”
阿五被半夏姑姑的一番话惊着了,目瞪口呆道:“这,是不是太急了?”
“难道你也想像吉官他们一样,劝公子留下来?”半夏突然道,吉官两个字,被她刻意咬重。
然而,对面的阿五,并没听出来,只摇头道:“不是,不是,我自是希望公子去的,只是......”他顿了一下,解释道:“二老爷说,要替我们公子,挑一个良辰吉日,再送公子上京。”
半夏眼里闪过一丝焦急,却又不敢明说,只能提点道:“你不如去求二姑娘,只要二姑娘同意,想必二老爷也没话说。”
阿五有些犹豫,主要是他不知道,半夏姑姑为何这样着急。
他私心里,还是觉得,出门前,尤其是出远门,还是应该挑一个好日子的。
心里不解,他就问了出来:“姑姑为何这样着急,是出什么事了吗?”
看着对方一脸困惑的表情,半夏深深吸了一口气,强笑道:“哪里的话,我不过是觉得,有这样好的机会,还是尽早落实的好,免得横生意外。”
一听是这个理由,阿五顿时笑起来,道:“姑姑就放心吧,推荐信都到我们公子手上了,还能有什么意外?”
半夏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阿五瞧着机灵,却是个实心眼的,因着和吉官双贵他们,自小一道长大的缘故,对他们自然报以信任,却不知道,他们早就是大夫人的人了。
她冷眼瞧着,整个栖迟院里,也就阿五这小子,对二公子是忠心的。
就连她......半夏苦笑一声,放了阿五离开。
半夏虽说是栖迟院里的管事姑姑,实则手底下并无可用的人,她本就不是掐尖好强的性子,能成为栖迟院的管事姑姑,也不过是因为,她在栖迟院里伺候的时间最长。
其实,在她之前,栖迟院里,已经有过两位管事姑姑。
不过这两人,都寻门路调走了,毕竟栖迟院里,看着热热闹闹,其实不过一盘散沙。
小厮这面,瞧着有阿五领头,实则底下各有心思,婢子这面,都是大夫人送来的,容色各异的娇娇女,属实是谁也不服谁,要不是二公子还没开窍,只怕会更加混乱。
说句不好听的话,她们栖迟院,就是一个大漏桶,比二姑娘的逍遥院都还不如。
半夏她自己,虽没投靠大夫人,但她清楚,大夫人的眼线,遍布整个院子,有些话,自是不敢说得太明白。
要不是看在二公子,对她一直客客气气,从不随意打骂呵斥,上次她不小心淋雨,他还特地吩咐阿五,给她送来一碗姜汤,刚才的话,她都是不敢说的。
只可惜......
半夏摇摇头,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