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历最深,众望所归的就是自己的老师孙承宗,但是可惜老师年事已高,没有进取的能力,恐怕并不能让皇上满意。
还有一个就是以悍勇敢战着名的满桂,可惜满桂骁勇有余,谋略不足,难以胜任边关大帅的位置。而且这等武夫,朝中大臣们也不会让他掌握大权。
李毅望着远处高耸的城墙,心中突然为东林党感觉一丝的悲凉。
大敌当前,东虏的兵锋还没有阻挡住,每个人却已经有了自己的小心思。
可以想象,继袁崇焕抓捕毛文龙一案之后,此次东虏入侵将会给弹劾袁崇焕的人更好的理由,而他们真正的目标是袁崇焕吗?谁都知道,他们真正的目标是站在袁崇焕身后的内阁大臣们,无论是韩爌、李标、钱龙锡、成基命,还是王洽、曹于汴,这些朝中的柱石,都将有人向他们发动进攻,因为只有击败了他们,大明朝廷的上层才会改变。
虽然自己也被这群人接连弹劾,但是李毅明白,他们如今才是崇祯朝廷的柱石。
可惜,一直想要独揽大权的皇上,恐怕不会保护他们,而是会在背后推波助澜。
就在李毅和陆长风等人见面的时候,孙承宗也进了文华殿。
崇祯皇帝望着这个年过七旬,头发花白的老人,眼神有些复杂。
在他上任以来,召回了韩爌等一应老臣,重用钱龙锡和袁崇焕这等实干之才,当时朝廷一心惩治阉党谋逆,自己何等畅快,几乎认为不要几年就能改革时弊,实现大明中兴。
可惜后来他与韩爌等老臣的矛盾越来越大,渐行渐远。为了扶持自己的势力,他刻意的重用周延儒、温体仁和王永光等人,压制韩爌等清流大臣。
现在局势崩坏,他却不得不召回最后一个先皇的肱股之臣,任用他来保卫京师。
崇祯皇帝的神情依然疲惫不堪,但还是满眼血丝的坐直了身子,准备好接见孙承宗。
孙承宗行大礼参拜,口中长呼万岁。
崇祯皇帝道:“孙公请起,赐座。”
曹化淳搬出来一个圆凳放在孙承宗的身边,轻声道:“孙公,皇上可是一直在等着你啊。”
孙承宗满是皱纹的脸上闪过一丝激动,回头看着上面那个坐在宽大龙椅,却身子单薄的年轻皇帝,眼眶不由微微湿润,坐了下来。
崇祯并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现在他的心中全是兵事危机,等到孙承宗坐定,他再也忍耐不住,和孙承宗磋商京城的防务大计。
孙承宗是老资格的军事家,久历战争,对于袁崇焕过于收缩的防线于京师外围的消极防御部署有不同的看法。
他只赞同了守蓟州、顺义、三河一线,而不赞成退守昌平、通州一线。
孙承宗对崇祯皇上说:“臣听说袁崇焕驻守蓟州,满桂驻守顺义,侯世禄驻守三河,这是正确的。但是尤世威回防昌平,世禄驻守通州,就不合时宜。”
崇祯皇帝并没有觉得不对,问道:“爱卿为什么想要驻守三河一线?”
孙承宗道:“驻守三河一线既可以阻击敌人为祸西边,也能够遏制建奴南下。”
三河位于蓟州和通州之间,守住三河可以挫败敌人进犯通州,逼近京师的企图,也可以防止建奴南下香河、武清,包围京师的南翼。
崇祯皇帝一听觉得十分有道理,原本心中的担忧也放下了不少,站起身看着孙承宗道:“朕欲让孙公主持京师防务大计,不知孙公可愿意?”
已经年过七旬,孙承宗跪了下来,道:“臣遵旨。”
崇祯皇帝点点头,对于孙承宗的态度十分满意。
他是皇帝,自然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爱卿请起。”崇祯皇帝道;
曹化淳走上前扶起孙承宗。
“那么以孙公看来,应当如何做,才能保护京师?”
孙承宗道:“官兵虽然战力不强,不能与东虏野外开战,但守城绰绰有余。如今勤王军已经有数万,加上京中的京营,守卫京师并不困难。所以眼下最重要的是拨发军备,武装官兵,准备守城器械。再来就是接连战败,人心惶惶,官兵难免闻敌怯弱,所以要重重赏赐,提升士气,再来就是宣传我大明国威,告诉百姓勤王军已经到来,定能挡住东虏,以来稳固人心。有这三招,定然能够守卫京师。”
孙承宗此言信心十足,崇祯皇帝也备受感染,闻言大喜,道:“卿不需要去往通州,可以为朕总督京城内外守御事务。”
这样一来,孙承宗就不必前往通州督理兵马钱粮,而是留在京师担负总督京师内外防务的重任。
虽然出来时已经是深夜,孙承宗接连赶路,又被皇上询问,脸上已经露出一丝疲态。
在宫门外等候的马叔连忙迎上去,担忧的道:“老爷,你没事吧。”
孙承宗摇摇头,道:“皇上已经命我总督京师内外防务重任,你去找子正,让他陪我一同巡视京城防务。”
马叔闻言满脸担忧的道:“老爷,你接连赶路,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吃。还是先好好休息一个时辰,再巡视防务吧。”
孙承宗闻言眼睛一瞪,不怒自威的肃然道:“社稷危亡,我如何能够为了自己,就置国事于不顾。你不必再劝,回去吧。”
马叔自然明白孙承宗的性子,当下长叹一声,连忙离开。
孙承宗被冷风一吹,原本的倦意消散了,带着几个家丁赶去五城兵马司,找官员陪着自己巡查防务。
到了五城兵马司,只见门外挂着两个灯笼,但是里面却一片漆黑。
现在战事紧急,京中自然应当戒严,五成兵马司也应当值守,巡查京城的。
孙承宗心中疑惑,走上前去。
两个兵丁打着哈欠靠在门口酣睡,好在他们睡得并不是很深,听到马蹄声,纷纷醒了过来。
看到一个老人走到门口,其中一个兵丁满脸起床气的厉声道:“这里是五城兵马司,快点滚开。”
孙承宗并没有恼怒,而是指着里面道:“如今京城戒严,五城兵马司何人值守?”
那兵丁正想将这啰嗦老头赶走,但是走进一看,对方居然穿着绯红官袍,顿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惊恐的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孙承宗面无表情的道:“我问你今日何人值守?”
那兵丁听了顿时磕了两个响头,挥动双手重重的打在自己的脸上,一边打一边喊道:“小人口出狂言,掌嘴,掌嘴……”
孙承宗如何看不明白这个兵丁的打算,他这么做,明显是不想回答自己的话,相比于自己的权威,他更怕自己的上官。
他也索性不继续问下去,直接向着衙门内走去。
破败的衙门内,孙承宗一连进了三个公房,但是根本没有一人值守。
要知道东虏兵势锐利,随时都可能打到京师,而负责京师防务的五城兵马司居然没有一个官员值守,这要是东虏突然攻城,偌大一个京师,岂不是要瞬间被攻破了。
想到这里,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的孙承宗也不由感觉到心悸。
他一脸怒气的走出衙门,看着那个脸颊满是血印的兵丁,厉声道:“说,今天有没有值守的官员?”
兵丁闻言顿时跪倒在地,还想再敷衍下去,但是孙承宗快步走到亲兵身边,“噌”的一声拔出腰刀,抵在兵丁的脖子上,眼神无比狠厉的道:“你说还是不说?”
兵丁吓得浑身颤抖,支支吾吾的道:“小人,小人,值守,值守,不知道,小人不知道啊。”
说着居然痛苦流涕,大喊道:“大人饶命,小的还有八十岁的老娘要赡养,还请大人饶命呀。”
守门的兵丁都这么的油滑,可见官员们又是什么德行。
孙承宗双眼死灰的退后两步,只觉得头晕目眩,根本站不稳。
“老师。”
李毅骑着马赶到,连忙飞快的下马,扶住孙承宗。
孙承宗苍老的神情满是落寞,道:“子正,社稷危矣,社稷危矣啊。”
看着原本睿智坚强的老师如同一个孩童一般哭泣,李毅也不由双眼湿润。
将老师交给马叔,李毅走到那兵丁面前,厉声道:“说,值守的官员在哪里?”
兵丁支支吾吾满脸恐惧,但是一双眼睛却不断的打量着周围。
没有丝毫犹豫,李毅拔出腰刀,瞬间刺进兵丁的胸口之中,然后双眼冷厉的盯着另一个兵丁,厉声道:“你来说。”
看着躺在地上不断惨叫的同伴,那名兵丁丝毫没有犹豫,大声道:“刘大人,刘大人负责留守。但是他和几位大人出去,出去喝酒了……”
京师危急,这群负责京城治安的官员居然大半夜去喝酒,李毅气急反笑,问道:“在哪里喝酒?”
“怡红院。”
呵呵,好样的,真是好样的。大明的官员,肩负京城百万百姓性命的大明官员,居然大半夜组团去喝花酒,真是天下奇闻。
李毅指着惨叫连连的兵丁,道:“带他去找大夫吧,今日之事与你无关。”
那兵丁连忙背起自己的同伴,仓皇离开。
李毅走到孙承宗面前,躬身道:“老师,你看如今怎么办?”
哀莫大于心死,孙承宗心中,但是他还是大明的官员,总督京师防务的大臣,自然不能消极。
看着李毅,孙承宗眼神冰冷的道:“子正,你不是和锦衣卫同知陆长风交情很好吗。你现在去找他,将此事禀报皇上,请皇上赋予我便宜行事之权。”
李毅在自己老师的眼里看到了杀气,但正是这股杀气,才是整顿防务最好的手段。
带着朱齐龙前往陆长风的住宅,半夜伴随着马蹄声,李毅敲开陆长风的门,旁边很多人家也纷纷出来查看情况。
可见东虏进犯,京城这些官员富户们也并非表面上那么心安。
陆长风知道李毅这么着急的前来,定然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连忙让李毅进来。
将五城兵马司门前的事情说出来,陆长风也是大吃一惊。
谁也没想到,在这个紧要关头,五城兵马司的官员居然这么大胆,居然在值守的时候去喝花酒。
这件事远比表面看来严重许多,陆长风连忙派人去叫自己的亲信百户,让他带着一队人马去怡红院将五城兵马司的官员全都抓起来,自己则向指挥使骆养性汇报。
路养性听了也是大吃一惊,只能向宫中传话。
虽然已经是深夜,但是崇祯皇帝并没有入睡,还继续处理奏折。
继西北旱灾之后,各地爆发了民乱,使得西北的局势十分糟糕。
同样的,江南地区也因为大规模种植经济作物,使得粮食产量下滑,也有饥荒出现,指使民乱。
西北有流寇,东南有饥民,西南有土着作乱,东北有东虏进犯,大明大有四面楚歌的危机人,让他心力交瘁,几近绝望。
就在这时,曹化淳快步走了进来。
对于这个大伴,崇祯皇帝还是十分相信的。
但是如今心情不好,但是语气冷厉的道:“有什么事?”
曹化淳微微有些迟疑,走上前道:“皇上,锦衣卫传来文书,说是孙承宗出了宫门之后去,去五城兵马司巡查,却发现偌大一个五城兵马司没有一人值守。”
崇祯皇帝本就满心的烦躁,如今听了更是火冒三丈,大吼道:“五城兵马司的官员去了哪里?去了哪里?”
曹化淳支支吾吾的道:“本该值守的官员,去了,去了……”
崇祯皇帝厉声道:“去了哪里?”
曹化淳见无法掩饰,只好道:“去了妓院。”
听到这两个字,崇祯皇帝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
“这群狗官,这群狗官。朕养着他们,重用他们,他们就是这么报答朕的。都给我处死,处死。”崇祯皇帝大声的咆哮道。
曹化淳从来没有见过皇上生这么大的气,连忙走上前为崇祯皇帝舒气,劝道:“皇上不要动怒,不要动怒啊。”
崇祯皇帝一把推开曹化淳,大声道:“听到朕的旨意没有,将这些官员处死,五城兵马司所有官员都要严惩。”
曹化淳爬起来扶住崇祯皇帝,小声道:“皇上,周国爷可是五城兵马司的长官。”
听到这番话,崇祯皇帝再也承受不住,突然呜呜的哭了起来。
他登基以来,夙兴夜寐,从来没有一刻懈怠过,但是大明局势却一步步的糜烂,自己根本阻止不了。
老天为什么要这么对待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
失声痛哭的朱由检不再是皇帝,不再是大明的天子,他现在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曹化淳也是老泪纵横,他一路看着朱由检长大,从信王到大明的天子,没有一刻懈怠过,每天都拼命的努力,想要实现大明的中兴。
但是这个世上从来不是努力就有回报,有时候路走错了,再努力,也只会离成功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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