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封信(染着煤屑和蓝莓酱渍)】
亲爱的红皇后:
见信好,请原谅我好久没有向您报平安!
不知道你现在在哪?
总之,我正在利物浦一家旅店的煤油灯下吃着蓝莓馅饼,为你写下这封信!
这实在是一次精彩的旅行,所以这封信我攒了很久,我想在信里把我的所见所闻,以及心中的心情,完完全全地倾泄出来!
这是我第一次走出伦敦,环游欧洲,一路上我见到了好多以前从没见过却又无比亲切的事物——比如说铁轨!火车!
还有其它各种各样的机械,摄影机啦,电报机啦,每走过一座城市的街道,我都能明确地感应到它们的存在,它们的呼吸,它们的声音!
你从前跟我说过,那是属于我的权柄,机械们都是我的臣民,我终于能够体会到这样的感觉了!
哇,这真是一座神奇的大陆,人类真是一个神奇的种族......
昨晚我蜷缩在货运车厢的草垛旁边,蒸汽机车的烟囱喷出地金红铁屑看起来就像是洒向夜空的星星一样。
这些火星落在了我身上,也把星空映在了我的裙摆上,于是我就有了一件星星印花的裙子咯!
我正在吃的蓝莓馅饼,是纺织厂的女工们分给我的,嘿嘿。
起因呢,是昨天我听到了一座纺织机的痛苦哀嚎,它跟我说它已经三个月没有休息过快要散架了。
我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祈求,于是找到了纺织机所在的厂房,偷偷混了进去。
之后我才知道,岂止是纺织机没得休息,那些操作纺织机的女工也连续工作了两个月,监工换了一茬又一茬,可她们却没有离开过。
她们的手指上全是乌黑的勒痕,人也干瘦黝黑,就像是快死了一样,于是我调动了整座厂房的机械,让它们集体停工。
可怜的女工们有了休息时间,她们为了表示感谢,于是送了我两块蓝莓馅饼。
嗯,真好吃!
我接下来想去北欧看看,让那里的人也对机械充满信仰和敬畏,我会在这一路上不断变得强大,也会在不久之后就前往那座东方的大清国。
我是真想去东方看看呀,去看秦翟告诉我的烟雨、山峦和平原。
哎呀,不过,说起来也真是气人!
我之前从报纸上看到说,大清国的皇帝自己学习微积分、自己使用机械的小玩意儿,却不许自己的国民学习、使用。
要是他能开明些,说不定我现在也能在华夏扎根了呢!
我的秦说得没错,这些皇帝都是蠢货!是国家的吸血虫!
可世界总会变的对吧?
我的秦说,世界总会变得更好,那些狗皇帝也终究会被推翻!
那就让我们为了推翻那些狗皇帝,走向更美好的世界干杯!
机械恶魔的权柄正在壮大,我期待着一个全新的黎明!
祝您一切安好,等我游历更久,再继续写信给你!
——你诚挚的,梅菲恩·斯图尔特·埃梅·哈耶克丝·凯恩斯!
1821年3月,于利物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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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封信(有海风和阳光的咸腥气息)】
亲爱的红皇后:
许久不来信,您还好么?
我现在正在从马赛港出发到上海的轮船上给您写信。
战火又燃了起来,我闻到了两百年前在泰晤士河边闻到的气息。
战争恶魔,这头原本被斯旺作为傀儡的恶魔,终于在这个时代完全复苏了。
我猜喜欢看热闹的红皇后,现在一定在某个地方静静观察吧?
过去的一百年,我已经变得足够强大了。
这一百年,我一直在为了去东方准备。
为此我走遍了东欧,走遍了美洲,甚至去了俄国——一个离那座东方大国只有一步之遥的帝国。
1868年的春天,我去了美国,那里的驱魔光荣会很欢迎我,他们很热情地跟我合了影,这是照片(随信附送)。
你也看到了对吧?相片里有华夏人,那位华夏人姓“蒙”。
我向他询问了关于我的秦翟的事,可他说他并不熟悉秦家,但秦氏是大世族,是华夏驱魔光荣会的领导者,如果要找人的话很容易。
于是他给了我“策天寺”(华夏驱魔会)在北京城的地址。
所以我其实很早就可以去找我的秦翟,这也是我后来去俄国的原因。
不过火车没办法直接进入大清,因为清人觉得,铁路的修建会破坏某种叫“龙脉”和“风水”的东西。
嗯......其实我还可以坐马车,甚至干脆徒步穿越边境线去的,可我终究没有勇气跨进那个国家。
因为我总觉得,我还没有准备好面对我的秦翟。
两百年前,秦翟在金锚旅馆教我认字的时候,教过我一句古诗: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那时候我听不懂,但我现在懂了,原来是这样一种感情。
我犹豫了50年,直到昨天才终于鼓起勇气,准备好了去见他。
于是我买了一张去华夏的船票。
这50年里,我遇到了很多善良的、可怜的人,比如阿加尼娅小姐、查威尔先生、以及杜马·碧儿小姐。
他们因为各种原因不幸罹难,我就用机械炼金术保存了他们的身体,希望他们能以某种特别的方式,留在这个世界上。
我知道,我这样做很幼稚很自私,可人类是一种脆弱的生物,而我又刚好有一颗脆弱的心。
如今船已经航行一周了,海上天气很好。
我的隔壁住着一位叫梁小婉的华夏女孩,她是来法国留学的富家小姐,给我讲了许多关于华夏的趣事。
她和我对清人的一般印象不一样,她的谈吐给了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嗯,我的秦翟那样的感觉,这让我感觉很好,很开心。
是的,我的心里抑制不住的开心,因为我要去找我的秦翟了。
海浪平静,海风很和煦。
皎洁的月亮高高挂在海上的夜空。
这一刻,我忽然有种时光倒流回了两百年前的错觉。
亲爱的红皇后,你说,我的秦翟当初回去时......是不是也和我现在看到的,是同一幅景象,同一个月亮?
我的秦翟教过我一句诗: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等着我,请等着我。
——你诚挚的,梅菲恩·斯图尔特·埃梅·哈耶克丝·凯恩斯。
1919年1月,于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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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封信(一枚红唇印)】
亲爱的红皇后:
见字如晤。
现在是1945年12月18日的凌晨。
北京下了整夜的大雪,我正在夏氏的宅邸里给你写这封信。
今年八月的时候日本人投降了,人世的战争也终于结束了,这个满目疮痍的世界终于迎来了新时代的曙光。
约束局也迎来了新的曙光。
哦抱歉,忘了告诉你,约束局就是曾经的驱魔光荣会。
九月份的时候约束局来了一个年轻人,是夏氏的小子,名字还是我取的,叫“夏守”。
我的眼光一向不会出错,夏守是个头角峥嵘的小辈,一定会在历史上留下名字的。
嗯,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距离上次来信已经很久了吧?
抱歉。
这几十年,我一直在学一些新东西,比如学着怎么用人类的口红涂抹嘴唇,怎么梳理自己的长发和阿加尼娅小姐的长发。
我的头发总是蓬蓬松松的,像是枯草一样,所以为了方便,我经常用阿加尼娅小姐的身体活动。
我学会了化妆,嗯,给阿加尼娅小姐化妆,毕竟在我这个孩子一样的身体上化成熟的妆容,总觉得有些违和。
嗯......最近没什么新鲜事,倒是约束局一直在讨论之后要怎么办。
战争恶魔出现的那近半个世纪里,人类对抗恶魔的态势变得更严峻了,有不少恶魔遗迹因为战争的原因被发掘(也少不了纳粹的努力)。
这导致过去光靠氏族传承的驱魔方法已经不管用了,所以他们打算创立一所学院,专门用来系统培养未来的驱魔者。
然后......他们希望聘请我去担任炼金机械的教授。
所以我最近正在学着如何去做一位教授,学着如何去教导别人。
这对我来说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我发现我好像越来越不喜欢出门,也越来越不喜欢和人说话了。
不过,亲爱的红皇后,我依然想试试看。
时间在我身上停滞不前,在这些人类的身上却像干柴烈火一样燃烧。
亲爱的红皇后,我想,我也许可以试着成为他们之中的一员,就像他那样。
亲爱的红皇后,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在想,为什么梅菲恩写了这么久还没提到那个人,是么?
因为我没能找到他。
抱歉。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这是两百年前他教给我的诗词,我终于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p.s.
学院设在临州的山里,有结界。
我的办公室,会是学院里最偏僻的那座钟楼,如果你要找我,就去那里吧。
——你诚挚的,梅菲恩。
1945年12月,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