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之后,严良一行抵达凉山水域。
站在船头,放眼一看,只见山脚下已聚集了大批官兵,正在那里圈地扎营。
“有功者轻易抹杀,无功者平白受禄,有何道理可言。”严良摇了摇头,一声轻叹。
叶离秋笑道:“所幸凉山之人已摆脱罪名,有这一方沃土,今后不愁没有好日子。有此成功的招安先例,也为举国匪治做了示范。”
白云凤挽着严良,笑道:“匪治新政都是当家的出的主意,按说最大的功劳应是当家的,朝廷理应有所嘉奖才对。”
严良轻嗤一声,“得了吧,嘉奖我是不指望,别找我茬就不错了。”
说话间,大船已渐渐靠岸,白云廷和潘虎等人正好在山脚下,见大船到来,早早地就在码头迎候。
“大哥,二哥,三哥,别来无恙。”
“哈哈,兄弟,你怎么来了?”
“路过,顺道来看看。”
见面招呼几句,严良看出潘虎关柏等人神色似乎有些不对,蹙眉道:“大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白云廷朝一旁努了努嘴,严良偏头望去,大批士兵正在那里打桩扎营,忙得热火朝天,不由皱了皱眉,朝那边走了过去,众人赶忙跟在了后面。
走近一看,严良顿时明白过来。
凉山本是山地,大多地方都是山石遍布,起伏不平,唯有山脚下有一大片空地,较为平坦。那里原来搭着木棚,严良之前还跟白云廷他们在棚子里喝酒吃鱼。
而那些打桩圈地的士兵,将那片空地几乎全部圈了起来,一点空余都没留下。
那里可是白云廷他们准备用来建商圈做生意的地方,整个凉山水泊就这片地方最合适,现在被士兵们圈走,白云廷他们怎能不傻眼。
严良怒火顿起,当即朝前大步走去。
“兄弟,他们可是官兵,你别……”白云廷拉着严良,脸上满是担忧。
“放心吧大哥,我知道分寸。”严良说完,便阴着脸走到了营地前,找士兵询问一番,很快便找到了此地负责的军官,校尉王冲。
此人一脸倨傲,远远地见严良走来,目光冷厉地盯着他。
“小民严良,见过王大人。”
“严良,你是南兴商会的会长?”
王冲微微一惊,神色立时缓和了许多,开玩笑,谁不知道他是总督大人的女婿,他一个校尉哪敢得罪。
“正是,敢问王大人,为何将这片空地全部圈走?这里可有好几顷地,安营扎寨远远用不了这么大地方吧?”
“这……本官只是奉命行事,圈的地方大一点,今后将士们活动的区域也能大一点。”王冲有些心虚地说道。
若是白云廷等人来问,他肯定直接给他们轰走,话都懒得搭理,不过面对严良,他还是不得不重视一些。
严良听得怒起,耐着性子道:“朝廷已经下旨,将这片土地授予山寨中人使用,这块空地可是他们今后赖以谋生的地方。
你们安营扎寨完全可以到旁边的山坡上去,为何非占着这块地方?就算要在这里扎营,也不该将地方尽数占去,这岂不是断了山寨中人的生计?你们有多少人在此驻扎?如何用的了这么大地方?”
“这个……”王冲愈发心虚,哪敢接话,只得推说,“本官只是奉命行事,还请严会长莫要让本官为难。”
“奉命?奉谁的命?蒋大人?”严良目光愈发锐利。
“正是本官下的令,严会长有意见?”
就在这时,蒋云中从一旁负手走来,淡淡笑道:“严会长不谙军务,就不要随便质疑本官的命令了吧。”
在他身旁还跟着几人,竟是程文亮、程盼儿、还有江宁商会的贾老爷钱老爷等人。
一见这几人,严良顿时明白过来,蒋云中这哪是圈地扎营,他是打算将这块地圈了自己做买卖,一时间怒火大炽,心里直骂臭不要脸!
“蒋大人,您将这块地圈了,怕是另有用途吧?”严良冷冷笑道。
“现在尚未确定,今后,也许吧。”蒋云中打着官腔。
“凉山部众拼死拼活,扫除三省匪患,凭功劳挣得了这片土地,您如此随意占用,合适么?”
“怎叫随意占用,本官后续自有规划,这个就没必要对严会长细说了吧。如今这里已划归江宁省,本官在自己的辖区内行事,轮不到严会长来管吧。”蒋云中声音渐冷。
一提到清扫匪患之事,他就感觉被打脸了一样,心里贼不是个滋味。想他江宁大营多少年都没解决的匪患,被许冲带着一万多凉山部众两三个月就整治得七七八八。
是不是显得他很无能?是不是显得江宁大营之人全是草包?一群当兵的,连土匪都不如,脸还要不要了?
而且在他心里,凉山之人虽已恢复合法身份,但依旧是草寇出身的贱民,全然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加上过去打过几仗,有些恩怨,更是没打算把他们当人看。
占你点地怎么了,你敢放一个屁试试?
白云廷等人好不容易恢复合法身份,怎敢轻易对抗官军,心里虽然气愤,却是敢怒不敢言。
严良却不惯着他们,既已知道他们想的什么心思,自然摸得准他们痛处。淡淡说道:“蒋大人如何圈地扎营,我的确是管不着,但将来这营地里若是做起了买卖,我可就得管一管了。”
程文亮等人听得神色微变,程盼儿眼中泛着一丝光亮。蒋云中皱眉道:“严会长此言何意?”
严良淡然笑道:“朝廷授予我南兴商会行商优先权,在这江南三省,若是有官商合作之事,都得先问我南兴商会的意思。我做,捡着我来,我不做,别人才能插手。”
说着又是冷冷一笑,坚定无比道,“现在我就把话撂这,凉山这片地方,若是有官家买卖,我南兴商会照单全收!别的任何人都别想掺和!”
“你!”
蒋云中脸色陡然一沉,两眼瞪着严良,心里不由得涌起一股骇然之意。一个商户,居然敢在他一个总兵面前如此硬气,偏还叫他拿捏不得。
换做旁人,他这会随便叫几个士兵给他绑了,往江里一丢,眼睛眨都不眨。但是面对严良……
南兴商会的会长,总督大人的女婿,南齐总兵的女婿,更特么吓人的是,他还是镇南王的女婿……把他丢到江里去?这念头稍稍想一想都只觉背脊发凉。
“严会长当真如此不给面子?”蒋云中声音愈发冰冷,脸上怒气不掩。
严良丝毫不惧,淡淡道:“我哪敢不给蒋大人面子,只是就事论事而已。凉山这片土地是我大哥他们流血填命换来的,怎可随意侵占。
我与凉山之人是何关系,蒋大人不会不知道吧,你如此行事,是否也全未将我放在眼里?
当然了,我区区一介商户,蒋大人瞧不上也是理所当然,所以我们也没什么可谈的,告辞。”
说罢全然无视蒋云中那阴云密布的脸孔,径直转身离去。
“严会长且慢!”
这时,程文亮终于开口了,快步走到严良身旁,拱手道,“可否请严会长借一步说话?”
严良一言不发,点了点头,随他走向一旁。
心里却是暗暗冷哼,他怎会不知,这事多半就是这个狗头军师出的主意。
顶着二皇子的名头,横行无忌,不把大哥他们当人看,从良的土匪就不是人?他们拿命换来的土地就能随便占?
皇亲又怎样,以为谁都怕他?给你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