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顶之上,风声猎猎。
断木折石,被匆匆堆起成一圈残破的防线,困住了零散聚拢的修士。
元叠溪负手而立,脚踏虚空,衣袍微扬,神情冷漠。
他微蹙眉峰,轻瞥了眼,那些被包围圈切去后路的修士。
很显然,抓住这些无关紧要的小角色,根本毫无意义。
他的目的始终只有一个人——许守靖。
原本,元叠溪也只是想着,按照院长所说,佯攻一阵之后,将对方引入千魇谷。
此方毕竟不是正面战场,他一个弦月境一直在这驻足,反而是在拖累整体战力。
但……他没想到,居然让自己碰上了许守靖!
中大奖了!
问题是……现在许守靖躲进了密林,那地方又宽又密,神识还难以探入……要怎么把那小子逼出来呢?
林中一片死寂。
元叠溪正在顾自想着对策。
忽而,有人割开风声,逆光而行,自密林深处缓缓走出。
黑袍猎猎,一人一剑。
清秀的脸庞上,不见半点畏惧。
元叠溪眉梢微挑,缓步踏空而下,落在碎石之间。
他上下打量着黑袍少年,饶有兴致地道:
“你这是……放弃挣扎了?”
许守靖右手微翻,剑刃反射出一道银光,笑意淡淡,眸中隐着几分暗流。
“你看着像吗?”
话音刚落,元叠溪脖颈微凉。
元叠溪忽然感到脖颈后微微一凉,一道银光如银丝一般滑过,鲜血微微渗出。
一道银线无声而至,轻轻划破皮肉,血珠欲滴未滴。
元叠溪眼底一沉,身形暴掠而起。
下一息,寒光破空,剑气纵横逼至。
元叠溪稳住身形,反手挥袖,硬生生将那道银光荡开,脚下轻踏虚空,眨眼间拔高十余丈。
四周疯魔院弟子见状,连忙举起手中木匣,数不清森寒的黑洞,对准了那道红影。
许守靖垂眸扫了眼,持剑前奏,目光安然,偏头朝曲夜凛使了个眼色。
曲夜凛盯了他一眼,指尖剑光一抖,花影一绽,人已消失在林间。
“你小心。”
“我知道。”
风穿林梢,卷起细碎尘土。
许守靖扫过那些冰冷的木匣子,眸光平静,眼神不露怯,反露笑。
这些木匣暗器的袖珍版本,他刚才也捣鼓了半天,可惜没搞懂怎么玩。
不过,也不难猜出,估摸着就是那些钢矢的发射器。
许守靖独自一步步向前,举起画舫烟浅搭在肩头,黑光荡漾,如墨铺水。
元叠溪神情一凛,沉声喝道:
“避开要害,放箭!”
嗖嗖嗖——
万千钢矢破空而出,挟裹着破风之声,几乎一瞬间遮蔽了半边天幕。
远处围困中的修士心头一紧,咽喉里哽着的一口凉气出不来,心头发紧。
“许师兄——!”
这怕不是要被射成筛子?
可那被万箭指向的人影,却连脚步也未曾挪动半寸。
他对于这些奇怪的钢矢,更多的还是警惕其‘毫无声息’的特性。
因此,从第一次遭遇袭击之后,他就没关过苍银瞳术。
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至于从正面万箭齐发什么的……
许守靖缓缓抬剑,肩上画舫烟浅墨光微动,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万箭齐发。
他手腕微沉,横剑如划水。
哗——
一轮墨色月牙拔地而起,笔直冲向天际,瞬间将天幕劈开。
轰——
数不尽的钢矢触及月牙,便如挣脱缰绳的纸鸢,倏然失了力道,簌簌坠落。
钢矢落地,乒乓作响,似骤雨拍岸。
最前排的疯魔院修士未及躲避,血气翻涌,宛如断翅之鸟,从高空坠下。
队伍骚动,有人忍不住后撤。
四周,被围困的修士目瞪口呆,仿佛被眼前这一幕惊得连呼吸都忘了。
他们不是不知道,许守靖每次出手的高规格程度。
毕竟,有在天翦云山那几次‘碧水惊秋’的例子在前。
但像这样,一剑裂空的场面——还真没见过。
关键这种大招,说甩就甩了……
灵力够用吗?
元叠溪负手而立,眼中划过一抹冷意,挥手镇住队伍,冷声道:
“怕什么,任他拥有的术式再怎么诡异,说到底也不过一涅盘四骨的修士,他还能挥几次?”
疯魔院弟子面面相觑,果真安定了下来,稍微一寻思……好像是这么回事?
他灵技术式再厉害,这么大的范围,总要消耗灵力的吧。
你还能一直挥下去不成?
听他们在那‘大声密谋’,许守靖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然后从怀里掏出几个琉璃瓶。
他咬开瓶塞,仰头一饮而尽,动作流畅得行云流水。
下一刻,浑身气息一顿,墨光再起,灵力宛若潮汐翻卷。
“……”疯魔院修士。
“……”元叠溪。
不是兄弟,还能这样的?
“放箭!”元叠溪一时语塞,怒极反笑,厉声喝道:“我就不信,他强行嗑丹药回气,能一点副作用都没有。”
嗖嗖嗖——
又一波钢雨破空而至。
许守靖肩头画舫烟浅轻震,再度斩出一轮黑色月牙。
月牙破空,箭雨如秋叶飘零。
天地间一时只有墨光与落箭的细碎声响,整个战场仿佛沉入死水之中,置若幻景。
元叠溪有些气急破防,面色阴沉,喝道:“继续放箭!”
许守靖再次嗑药,挥剑,一气呵成。
疯魔院弟子脸色渐渐发青,有人终于忍不住低声道:
“长老,再这样射下去,只怕在许守靖撑不住之前,碱锋矢先消耗殆尽了。”
元叠溪拧眉,沉吟一瞬,冷声道:
“收缩包围圈,拿人做人质,不信他还不就范——”
话未落地,他眼神却猛然一凝。
一道冷白剑光悄无声息地袭来,剑刃如影随形,刺破风声,贴着颈侧刺来。
锵——
脖颈微微一凉,血珠沿着皎洁剑身滑落,粘在那抹泛着寒意的刃光上。
元叠溪下意识运转灵力,却已来不及。
画舫烟浅被卡在天戟的小支之中,虽至皮肉却难以再进半分。
“切。”黑袍少年轻哂一声,脚尖一点天戟横杆,借力翻身,剑光卷起残影,倒掠而回。
元叠溪脸色一沉,指尖一划,天戟归身,枪尖划出一抹寒芒,堪堪挡下斩至的新一轮剑势。
轰!
剑与戟交击,火星四溅,空气骤然灼热。
高空之中,两道身影电光石火,快至残影纷乱。
疯魔院修士张口结舌,竟不敢贸然靠近,即便想用碱锋矢,也根本无法瞄准。
地面之上。
就在众人心神一滞之际,围困圈中响起一声闷哼。
一名疯魔院修士回头,尚未看清,便觉腰后一冷。
细剑穿体,炽热灵力灌注,眼前一黑,瘫软倒地。
倒下的人群间,曲夜凛轻轻甩了甩剑尖血迹,红裙曳地,款步而来。
天凤斋小女修哭啼啼地喊着:“师姐——”
曲夜凛轻摆手,剑光一掠,将意图扑来的小女修隔开半步,蹙眉道:
“别愣着,此地不宜久留,许守靖在争取时间。”
几名修士对视一眼,赶忙搀扶同伴,往密林深处撤去。
高空。
许守靖立在破碎云层中,俯瞰一切,终于微微松了口气。
他到底还是有些小看了元叠溪,可能是因为有过力挫虞宗以两次的经历,再加上许守靖的底牌不停的增加,他其实并不觉得自己面对弦月境会落入下风。
只是,在如此高空之中,对方还是个操控灵器的器修,就有些……施展不出来。
许守靖也清楚原因所在。
他击退虞宗以那两次,其实有一定的运气成分。
第一次,虞宗以并不知道神净罚天有多离谱,算是吃了波信息差。
第二次也差不多,也是初见太清术的远古天帝威压,被吓到了。
而现在面对元叠溪,情况显然就不同了。
有过先前天翦云山和八荒帝墓的情报,元叠溪对于许守靖的术式的知情度,肯定是要远高于当时的虞宗以。
而许守靖为了偷袭元叠溪,又主动飞向高空。
这也就导致,他没办法用神净罚天或者‘神净枪纹’模式。
因为那样他也会失去灵力,直接高空坠机。
只依靠涅盘境修为和剑术的情况下,与弦月境的元叠溪拼杀,显然还是有些吃力。
元叠溪微眯了眯眼,他到底还是经验老道。
几轮交锋下来,他已瞧出些端倪。
这小子,看着无法无天,实际上有些外强中干啊。
元叠溪唇角微勾,伸手唤回天戟,声如洪钟:
“许守靖,还有什么花招?都使出来吧。”
许守靖沉默片刻,抬眸看了他一眼,忽而收剑入鞘——转身就往地面俯冲而去。
“……?”元叠溪一怔。
这就跑了?
不是,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干脆吗?
他冷笑一声,身形一晃,御戟追杀而下,同时挥手,命疯魔院弟子释放碱锋矢,封锁退路。
漫天箭雨再起,似要将那道黑袍身影撕碎。
然而,就在半空即将交错之际,许守靖陡然转身,剑锋翻卷,浓墨如浪涌出。
黑色月牙怒斩而起,摧枯拉朽。
轰——
漫天箭矢尽数折断,只有那杆天戟,穿破破碎流光,如一尾毒蛇,锁死了他的咽喉。
元叠溪目光一凝,他清楚许守靖能够多次释放那诡异剑气,靠的完全是强行嗑药。
可现在这个距离……再让他能嗑上,那自己岂不是成了笑话?
天戟破空而至,贯穿长虹,转瞬间,已近在咫尺。
眼前几乎死局。
许守靖微微吐息,却忽然闭上了眼。
再睁开时,眸中金芒尽敛,气息荡然无存。
他如同废人,浑身没有半点灵力波动,随波逐流,坠落虚空。
在他的手背之上,蛇形般的枪纹缓缓攀现,古朴而晦涩,仿佛一段遗忘的天谶。
天戟贯体的一瞬,他五指扣住枪身,冷硬如铁。
“咔嚓——”
冥冥之中,仿佛有什么晦涩难言的东西,凭空断裂了开来。
如利刃斩断脐带,干脆利落,无力挽回。
元叠溪瞳孔一缩,猛然吐出一口黑血。
那柄与他神魂相系的天戟,在这刹那之间,居然被斩断了灵契。
他知道许守靖有特殊的天赋神通,可以消除灵力。
——但,本命仙武也可以吗?
开什么玩笑!
而许守靖,已如被太阳焚尽了翅膀,携着天戟坠落。
轰——
大地震颤,烟尘滚滚。
地上多了一个深陷的人形坑洞。
片刻后,坑中有人咳着灰土爬了出来,身上狼狈得不成样子。
还好他开启‘神净枪纹’的时候,距离地面不算太远,也就十几层楼的高度,九劫重狱体能扛得住。
不然,若是从三千丈的高空坠落,即便死不了也得伤筋动骨。
“许守靖,你怎么样?”曲夜凛快步赶了过来,搀扶着他起身。
许守靖抖了抖身上沾满尘土的黑袍,提着那柄失去灵光的天戟,轻笑一声:
“不仅没事,还薅了个神器。”
话音落,他抬头看向天穹。
灰压压的人影之中,元叠溪沉着脸,森冷地注视着这边。
如果说,之前他可能还会撤退。
但现在,本命仙器都被薅走了,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了。
许守靖随手一抛,将天戟收入琼玉阁。
这种御器的仙兵,他用不了……不过没关系,潇潇肯定喜欢。
曲夜凛一怔,俏眉紧蹙,冷声道:“你什么意思?”
许守靖偏头看她,笑意有些无奈:
“你觉得……他还可能放我走吗?”
曲夜凛抬眸瞥了一眼,见元叠溪那红如猪肝的脸色,缓摇螓首。
人都快气疯了,估计说什么都要杀他。
许守靖笑了笑,语气轻缓:
“你们留着,我只会被牵制。你们走了,我正好可以试试别的……”
曲夜凛眼神一闪,脑海里蓦地浮现出,那片废墟山头上,许守靖投掷出的一道白光。
一击,便碾碎山巅。
如果对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吃到这一招……即便对方是弦月境,也未必没有胜算。
可那时候,即便许守靖是磕了一大堆回气丹,一击之后,还是灵海干涸,浑身脱力……如果独留他在这里,万一没能一击定胜负,岂不是成了瓮中之鳖?
曲夜凛显然想到了这一层,眼神微沉。
许守靖看在眼里,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放心,我又不是傻子,肯定不会白给。”
他顿了顿,补了一句:
“这会儿其他方向的阵印应该也快完成了。我们这边这么久没动静,师父她们肯定能反应过来,到时候也能派人支援。让你们离开,也是为了能请救兵。”
曲夜凛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半晌,还是选择了相信:
“那你小心。”
许守靖笑眯眯地看着她,顺嘴口头花花:
“凛凛真听话。”
“滚。”曲夜凛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随即,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笑。
咔嚓咔嚓——
就在曲夜凛等人准备撤离之际,异响骤起。
就在曲夜凛等人准备撤离之际,异响骤起。
息如潮水般压下……明显也是弦月境!
许守靖脸色一沉,嘴角有些抽搐。
对面这是疯了?
要知道,虞知琼分配的小队战力是很均衡的。
他们毕竟只是先锋队,真正的大部队都不在这边方位。
按理说,即便运气报表,撞上个弦月境,许守靖自认也是能有一战之力。
疯魔院数来数去,除去院长堇流觞,总共就那仨弦月境。
——难道还能都聚集在一块儿让给碰上?
看着那不知名的背剑弦月境,许守靖陷入了沉思。
还真就碰上了,要不要这么离谱。
不是好端端的,疯魔院放着正面战场不管,把顶尖战力全投放到这种后勤支援的路径上。
——那你们前线怎么办?
等着被伶扶玉推平?
? ?我感觉我真扛不住,这个月写完,我要去休息一下。
? 起码五一黄金周看不能攒点稿子,太折磨了这种状态。
? 写不动一点,越写越自我厌恶,我真的看不下去自己写的东西,不知道该怎么逃出这个牢笼。
? 如果五一之后,状态还是这样,我可能要改改更新方式了。
? 比如直接卷更,一个月更新一卷之类的。
? 这书其实根本没收益,我现在日更,单纯只是想要10w收藏。
? 但如果会换来质量下滑的话,那不如专心写好内容,再发给你们看,起码我不想质量继续跟这几章一样。
? 再说吧。
? 还差几天,我先写完这个月,然后黄金周休息一周,调整一下状态看看,具体到时候再说。
? 给我整的胃痉挛,精神状态很崩溃。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