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夫妻二人依偎在床上,心中有千言万语,却都又无从说起,惟有呼吸在静谧的屋子里彼此纠缠,无声的诉说着缠绵情话。
这一觉一直睡到次日晌午,苏瑜醒来后发觉床畔无人,她惊觉起身,摒着呼吸问听见她动静进来服侍的袁嬷嬷,“王爷呢?我昨晚是不是做梦了?梦到王爷回来了?”
看着主子姑娘这样慌乱的神情,袁嬷嬷心里是又好笑又心疼,“我的傻姑娘,别紧张,您没做梦,王爷回来了,也才起身不久,见您还睡着便没吵你,王爷进宫去了。整个京城都在谈论昨夜除夕宫宴宫里发生的事儿,王爷身怀摄政之任,哪儿能像平常官宦在家沐休?不过王爷临走前交待了,姑娘有心中有惑,可叫青蓝来问。”
苏瑜默默起身梳洗,用过些吃食后才命人去请青蓝。
苗二姐也跟着来了,她眼睛肿肿的,也不知是一夜没睡还是哭得狠了。
“王爷率班师大军还朝,在乐平山遇到的雪崩非真正天灾,此事王爷可知道?”
青蓝表情严肃,似想到什么,眼中迸着冷光,“大军出发前都是对天气有过最准确的预判,乐平山的雪崩来得蹊跷,王爷心中是存疑的,见到寅国公世子后也就解惑了。”
这么说萧景仁是知道乐平山的雪崩是皇帝和肖禀坤的手笔?她还是蝶依通过宫里传消息出来才知道的。那他为何没告诉她?
昨夜落了整夜的雪,早晨使役怕扫雪起动静,扰了主子休息,这会儿才在院子里清理。苏瑜坐在绣榻上,温暖的阳光自窗扉斜入,落在她清雅浊世的侧颜上,肌肤都变得透明起来。
“有传言说王爷是因为救一个士兵掉下冰湖了,他是如何脱困的?”
说到这个,青蓝双拳紧握,“都是属下该死,要是属下动作快些,王爷也不必掉进冰湖受此一难了。”
眼角的余光扫到苗二姐看青蓝是心疼的眼神,她道:“你不用自责,王爷的命是命,你的命也是命,你若能活着回来,至少府里少一个人难过。”
知道这话是说给她听的,苗二姐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
青蓝也更加愧疚,“雪崩袭来,王爷为救士兵掉进冰湖,士兵还是不幸被雪块砸中,王爷无奈放手,却被湖下激流冲进暗洞,暗洞里冰冷刺骨,幸好能借着反射的雪光视物,王爷散尽内力,加以食用湖底的生鱼肉总算是能保住体力游出去。王爷游到了离冰湖二十里外的那条宽河,被住在河边附近的村民所救。醒来后本想立即前去乐平山,可他内力不曾恢复,又对这场雪崩天灾心存疑虑,便留在那户村民家里休养。几日后恢复内力,这才找回去,他看到朝廷已经派了左卫营将军石可言前来善后,便没急着现身,而是想看看后续的发展,后来世子爷到了,石可言还算了解冰湖下的情况,说有可能王爷被湖底暗涌冲到二十里外的宽河去了,大军回程时,他派了一队人去寻,世子爷后来也折过去,被我们半途拦下,这才知道了乐平山雪崩的真正原因。”
当时皇帝肯定很着急没有见着宣祈的尸体,石可言派去冰湖二十里外之地时,宣祈早已离去,自然也毫无下落。或许那时,皇帝更祈盼宣祈是淹死在了湖底,尸体喂了鱼虾吧。
“后来呢。”一想到宣祈曾以生鱼肉充饥,苏瑜的心就像被刮了个大洞似的,痛得难以呼吸。
“后来我们一路乔装改扮,得知皇帝并未真正放弃搜寻王爷的下落,我们便躲在离京城不远的一个小镇上。本想趁着除夕宫宴,众人的精力都致力在宫宴上时偷偷潜入京城,没想到刚进城就接到宫里出事,王妃被肖禀坤劫持之事。王爷疯了似的往宫里赶,总算在千钧一发之际没让王妃您发生危险。”
听到这里,苏瑜忍不住长长吐了口气,回想昨夜种种,没有后怕是假的。
如果宣祈没有赶来,她铁定一尸两命无疑了。
那么这次死后,她是会投胎还是重生呢?
“辛苦你了。”苏瑜又对苗二姐说,“放你们夫妻两个几天假,好好松快松快吧。”
青蓝和苗二姐相视一眼,纷纷红着脸低下了头。
这夫妻二人走后,苏瑜又问了问蝶依的情况,雪娇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一刻也不想呆在屋子里,赶到苏瑜跟前忙前忙后,像是要把前些时日错过的服侍都补回来似的。
有仆妇来报说孙家来人了。
是章嬷嬷。
袁嬷嬷亲自出去迎进来。
见着苏瑜就直泛眼泪花花儿,一边曲膝一边言道:“王妃可算是熬出来了,王妃不知道,昨夜老太太知悉后激动得整夜未眠,天都亮了才歇下觉去。晌午时醒过来,本想亲自过来看看,又怕打扰到王爷王妃叙话,自己成了个多余的搅事精,可是听说了王妃昨夜在宫里的惊险,心头又担忧得很,非得让老奴才来瞅一眼,确定王妃无碍才能真正放心。”
苏瑜心存感激,示意章嬷嬷落坐,雪娇又奉上茶来。
章嬷嬷只小小抿了一口,又道:“今儿初一,老太太说了,三月三要在府里办春宴,好好热闹热闹,到时候请王妃回去窜窜门,磕磕闲话。”
“烦劳嬷嬷回去上复外祖母,这样的热闹我肯定是要去凑的。”
章嬷嬷并未在王爷置留多久,便告辞回去复话。
下午时候莫总管拿了些账册过来给苏瑜过目,是关于王府西南角被烧的亭楼重新修缉事宜,苏瑜只看了看,莫总管安排得很妥贴,想来他也只是例行公事过来支会一声罢了。身为王府的总管,宣祈也放心于他,他是有绝对的权力处置这些事的。
此时皇宫里人心惶惶,气儿喘粗儿都担心会掉脑袋。
宫人们小心冀冀当差,熟悉的见面打声招呼,不熟悉的擦肩而过。
梁太后特意命冉绥繁带兵守在皇帝的寝宫祈临宫外,好像随时会有人行刺皇帝似的,冉绥繁也跟个门神一样守在寝宫门口,对进出宫门的人仔细盘问查看。
皇帝的情况很不好,御医院的御医几乎都守在祈临宫里。对方是皇帝,不是普通百姓,御医们一个侍候不好就是脑袋落地,谁都不敢大意。先是诊脉,只要在御医院能排上号的御医都要亲自为皇帝诊脉,然后再堆在一起商量要给皇帝用会么药。用猛一点儿的药怕刺激到皇帝加重病情,用药轻了又怕没效耽误病情。
御医们急得如锅上蚂蚁,一旁的太后和皇后见御医们慌乱了阵脚,心里也是很忐忑。梁太后毕竟是见过大风浪的,比皇后稳得住,她没落泪,而是扬声喝叱,“你们都是天下最好的大夫,怎么连皇帝到底出了什么问题都说不出来?你们吃着皇粮,就是这么照顾皇帝身体的吗?赵御医,你是御医院院首,你来告诉哀家,皇帝的龙体到底怎么样?”
年迈的赵御医只得硬着头皮站出来,对着梁太后作了一揖,尔后言道:“回禀太后娘娘,臣等把脉,陛下脉相扣涩虚滑,实难捉摸,此来气急攻心,郁结难消之状,老臣等配了宁神静气,舒缓情绪的汤药,可是陛下醒不过来,喂不进去,老臣们也着急啊!”
这些话在梁太后看来都是御医无能的推脱之词,“哀家不管,皇帝乃一国之君天下之主,多少军政要事等着他批阅,耽搁了朝中大事,就是把你们这些御医的脑袋全砍了也承担不起。”
众御医吓得跪倒在地,赵御医领头哭喊起来,“臣等无能,请太后娘娘饶命啊!”
“太后娘娘饶命啊!”
“太后娘娘饶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