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将头垂得低低的,不让任何人看到她眼里的怨怼。
陈氏并不想和二老爷走到她被休的结局,可如今有了张氏在侧,二老爷看她哪哪儿都不顺眼,玫姐儿说得对,离开了,或许是种解脱。再加上现在她能拿回自己的嫁妆,还能拿走一些田产和铺子。往后余生的生活有保障,徒然间心里也没那么难过了。
只是临老了,结发夫妻分道扬镳,多少让她心中有些遗憾,有些唏嘘。
交待完杨氏的嘱咐,那婆子没过多停留。
那婆子走了,她走了,屋子里的人却没有散,只是各怀心思。
“既是祖母那边都有了决议,阿爹,你也就照做吧,既衬了你的心,也放过我阿娘。”苏玫轻轻了握着陈氏的手,目光在张氏身上扫了一眼,然后对苏宗明继续说,“良哥儿还没下落,我们也不多做停留了,这就回去收拾东西,让阿娘随我离开。只是阿爹,田庄铺子现在还是说清楚得好,免得一阵又生出什么变故,闹得大家都不愉快。”
苏宗明轻轻的叹了口气,在真的决定要休陈氏的时候,苏宗明心里又后悔了。他与陈氏是年少夫妻,真要临老了分道扬镳,心底浮现的那丝负罪感缠得他喘不过气。可是话已经说到这里,事也架到这里,自己若是改主意岂非太下不来台?
“现在家里京郊田庄有五个,给你阿娘两个,铺子六间,也给你阿娘两间,一间粮米
铺子,一间海货铺子,可好?”
张氏一听就不乐意了,庄子给两个也就算了,那粮米铺子和海货铺子可都是生意最好的旺铺,这样轻易给了陈氏,往后这家里的收入岂不是要少一半?
可她没有资格替苏宗明做决定,只能暗暗在心里生着闷气。
家里这两个间铺子最值钱苏玫不知道,陈氏却是知道的。苏宗明能把这两间铺子给她,一时间让她心里五味杂陈。她完全可以敷衍她,给她两间生意不好的铺子,她也没办法拒绝。可他却给了她最好的,是不是内心对她也存在着一丝愧疚呢?
如此想着,陈氏心里越发的酸了,整个人难过得像要喘不过气来。
苏玫见到陈氏眼泪又涌了出来,以为她对阿爹的提议不满意,“阿娘,你有什么意见直接提吧。”
陈氏却摇了摇头,“玫姐儿,你阿爹做了打算就听他的吧,我们走吧。”
做了决定后,苏宗明显得很颓废,写了休书,直接让张氏送到陈氏面前去。
那时陈氏正在收拾东西,并且拿了嫁妆单子在清理自己的东西。
她没有勇气看休书,苏玫接过休书也没看直接折好揣进了怀里。
为了避嫌,张氏并未在陈氏院儿里呆多久,可是她的爪牙甘婆子却是一直盯着陈氏院儿里的动静。
冬日天本就黑得早,陈氏的东西统共拉了两辆马车,然后随苏玫一起离开了苏宅。
大房那边也很快得到了消息,到底是
在自己面前愰了几十年的儿媳妇,老太太心里很是感伤。杨氏就是担心她出什么事,便用过晚膳后过来与她叙叙话。
“陈氏和老二风里雨里这些年,没想到竟落得个这样的结局。”
听着老太太感叹,杨氏笑道:“虽然陈氏现在不是阿娘您的儿媳妇了,可玫姐儿始终是您的孙女。陈氏现在住在玫姑奶奶家里,您要是想她了,照样可以接过来说话,二房那边谁又能说什么呢?”
这话暗指张氏作妖,老太太听出来了,冷笑了一声,“从前有个文氏,一心只想着让礼哥儿巴结陈氏,好占得二房的便宜。后来文氏死了,陈氏为讨好老二又给他纳了张氏,她肯定没想过张氏比文氏有手段多了罢。”
豪门大户,后院总会有这样那样的事,理不清,剪不断。
“阿娘,事情都过去了,您老人家宽宽心,别想那么多了。”
老太太无奈的看了一眼杨氏,“我知道你在宽慰我,可没那么容易过去,礼哥儿媳妇好不容易怀上了,宝贝得跟个什么似的。我发了话一时不准老二休妻再娶,那张氏心里能舒坦?她不知有多盼着爬到陈氏头上去,好不容易陈氏被休了,眼看她的机会来了,偏偏又被我横插一脚,她心里能乐意?只怕心里不晓得骂了我多少遍呢。
“礼哥儿媳妇又好不容易怀了孩子,张氏扶不正,她的良哥儿就会一直是庶子,怎么再压礼哥儿一
头?你看着吧,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礼哥儿媳妇的肚子能不能保得住还得另说呢。”
杨氏讶然的看着老太太,她没想过老太太会把这些话说得如此直白。
“那毕竟是二房的事,我们大房不宜管得太多,阿娘,冯氏怀的孩子可是您的重孙子,万万不能有所闪失。不若您让康妈妈过去一趟,好好敲打敲张氏,可不能真叫她错了主意,干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出来。”
看杨氏的表情是真急了,老太太轻轻拍拍她的手说,“我知道你是个心善的,可这事还不能直接敲打张氏,是得提醒冯氏。你放心吧,礼哥儿也不是个傻的,都精着呢。”
可杨氏还是觉得心惊肉跳。
“唉……。”老太太接过康妈妈递来的手炉长叹一声,“也不知道良哥儿那孩子到底去哪儿了?现在还没下落,可别被人给拐了。”
听出老太太声音里的忧虑,杨氏安慰道:“不会的,吉人自有天相,再说了,那么多人找良哥儿,良哥儿肯定很快就会有下落了。”
“你说好好的良哥儿怎么就把砸人家候府小世子的脑袋呢?”
这件事杨氏也没弄清楚,想弄清楚恐怕只有找到良哥儿才能揭晓答案。
这一夜注定很多人睡不着。
好不容易从庄子上回到城里的张氏满心的欢喜,又因被陈氏分走些家产而心生怨怼。但夜里在面对二老爷时,还是摆出了她的小意温柔,哄得一把
老骨头的苏宗明很是舒坦。
二人相拥在一起,都在担心良哥儿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