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项测试便是水锤,利用迅速关断 而改变水体能量产生动力的装置。
在锻造帐工作人员的调试下,随即控制水压,开始运作。
当看见传递的冲击力将一块铁矿径直敲碎后,众人终于不再紧张,纷纷激动的呼喝起来。
在这一刻,他们感知到了这种利用自然的美妙感觉,六百多人一年以来的钻研,终究得到了回报。
此般机器共研发了五台,皆被安装到了运河上开始运作当拓拔离听闻水冷技术各项全部成功后,亦是兴奋异常。
这是一场对于手工业的革变,水力的运作将使得拓拔离帐下生产的商品劳动时间大大减少,这就意味着,这个时代,再无人能与他在商业上争锋。
无需什么明争暗斗,生产力进步无异于是最大的杀气,拓拔离也不犹豫,当即叫来秘书者力泊吩咐道:“让帐事帐批条子,再调一百万研发经费给锻造帐水工部,军事帐专门给他们造一些勋章出来,他们可是我魏朝的福星,另外,这五处机器的工厂,都可以建造了。”
者力泊领命而去,在拓拔离的授意下,“工”的地位,也在魏朝骤然上升,原本在卫汗书院主修军工科的学生们,也俱是挺直了腰板。
拓拔离颁布国诏,给水工部颁发国功一次,说他们带来的改变将让魏朝爆发无限的生机。
虽然各部门对于拓拔离这番言论并没有反驳,可是对于拓拔离如此恩惠一群工种,皆是颇有微词。
但很快,他们就感知到了拓拔离所说的是如何的正确。
在财力的保证和拓拔离的撑腰下,水工部便不眠不休,连日加急建造水力机器。
而运河建好的机器四周,则是拔地而起一座座白灰房子,硕大的工作棚中被招募的沙域民手上半点不停歇。
这便是拓拔离施于民恩惠的政策——工厂。
基于对水力的运用,一些手工品的关键制造,或者是费时费力的步骤,全都被解决,时间不但减少,因为水力系统工作,肥料也减少,成本大大降低。
而沙域民们则是负责流水线的制造,他们无需任何技艺傍身,只要四肢健全,勤劳不偷懒,便能在工厂之中分得家属房,每天工厂管两餐,赚得的工钱也足够他们改善伙食,为自己的儿女攒上一笔丰厚的财产。
这对于在战争中失去家园和土地的沙域人民,无异于是天堂般的存在。
在绩效考核以及水冷利用和流水线作业的情况下,拓拔离几乎拥有了这个时代第一批工厂。
而他们造出的成品则是由海船运输到隆朝南域三十六道,交由差司儿贩卖。
因为成本的降低,查司儿稍微降些价格,凭借水能造出毫无偏差的成品,愈来愈多的产业链被他所掌控垄断。
而凭借着搭建的官网和暗门,查司儿也不惧任何人来报复,如海一般的银子被源源不断的送回魏朝。
而隆朝此刻却倏然不知,这是一种比公然掠夺更加先进的方式,虽然显得文明,但掠夺起来确实更加野蛮。
而沙民们也领了工钱,市场变得活跃流通,生活质量随之升高。
隆朝百姓购买到了价格更为低廉,质量更为优渥的产品,唯一在这场商业行动中损失的,便是各行各业的商贾。
以及,不断流失民间财富的隆朝。
太阳在还未升起,位于临汾城中的沧澜商会之中已经熙熙攘攘的开始运作起来。
拢共按照分类,在城西的空地上,沧澜商会共建造了十三处商库,而被占地的居民不仅破天荒的获得原来地契房契的三倍钱财补偿,而且还从中择优录取力夫,负责仓库调拨和搬运的工作。
天气暖和,汉子们赤裸着膀子来回搬货,随后又将装好的货架着马车向着沧澜商行的各个县级商点去送货。
查司儿每日都要起个大早来开仓库,自己带的人大多隐藏在暗处,明面上的人手很缺,可按照拓拔离的指示,确实叫他在本地培植亲信。
查司儿也知晓当地人处理事情的优势,故而也一直在物色人手。
三号仓库,一个大汉一边招呼身边兄弟分化商物,自己也一手一只木箱,来回运输。
他手中比人多了一半的东西,脚下步伐却是稳稳当当,俨然是练家子。
查司儿望着他,满意的笑了笑。
这汉子名叫陈六,原先在这临汾道上做个捕快,凭着一双拳头当上了捕头,性子耿直不愿为县令,又无家族帮衬,随即被撤了位子,从吏又变回了民。
奈何他家中无地,妻子又早亡,有个独女天生贫弱,故而积蓄也都花在了女儿身上。
这番被查司儿占了房屋才解了燃眉之际,故而做事卖力,又有威望,查司儿对此人颇为看好。
在派人调查了一番他的履历确认没有问题后,他便决定拉拢此人。
心中思定,查司儿便当即招招手喊道:“六子,你来一下!”
陈六浑身正热气氤氲,将衣物绑在腰间,摊着胸膛搬得卖力,见查司儿叫他,也不敢怠慢,将货物放下便大跨步走了过来。
“东家,你叫俺。”
陈六一边擦着满脸汗水,一边试探的询问。
他回忆了一番这几日自己并无出现什么差错后,才有了些底气。
查司儿也不打岔,开口道:“嗯,茵茵怎么样了?”
陈六闻言一怔,茵茵便是他的女儿,这几日又因为气候变化较大生了病,昨日他下午便请了半天假照料女儿。
“多谢东家挂念,已经看过郎中了,不碍事,俺也不用请假了。”
他心中以为查司儿是因为他请假的缘故 ,急忙保证道。
“什么话,家里孩子难受自是第一要事,有什么需要尽管与我提。”
查司儿装模作样的训诫道,他这些时日下来,南话说的愈发接近乡音,叫陈六听的心里一热。
“哦,瞧我这记性,买了韵来堂的糕点,你带回去给茵茵吃,这个是别人给我在山里请的二百年老参,回去碾碎了,让郎中调对着给茵茵补身子。”
陈六闻言一惊,当即摇头道:“东家万万不可,俺本就误了工时,账房不扣俺的银子就算是恩德,那韵来堂的玩意死贵死贵的,实在不能叫东海破费。”
又见查司儿手中装着红盒的人参,他颤颤巍巍地道:“俺妞是个穷苦人家的孩子,如何能用的上这老君山灵,东家,不可不可。”
查司儿却是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塞给他,陈六怕两个盒子跌倒地上损坏,下意识的护住,查司儿收回手道:
“屁!既然你入了沧澜商行,那就是我的人,要是叫你连个女儿也养不好,那不是打我的脸,你要是再推辞,就不要在我沧澜商行待了!”
查司儿大义凛然地道,陈六不知晓,这韵来堂其实也是差司儿手下暗门的生意,至于山参,在这自然资源保护几乎百分百的时代,从北境几乎都是按船来运。
陈六听他这般说,支支吾吾半天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回头想了想自己出除了一把子力气,好像也没什么是差司儿用着的。
这山参的价格,都能买他命了。
“婆婆妈妈的作甚!”查司儿绷着脸道:“把这的活计做完,给你放一上午假,下午跟着镖队走一镖,日后你就调到运输局去。”
周遭离得近的力工听见,都露出艳羡的神色,押镖的工资是他们的两倍还多,每一镖还有分成,选拔也相当严格,这陈六都四十的人还能被选进去,自是让他们一些妒羡。
陈六被这几个消息搞得脑袋有些昏沉,看见查司儿又绷起的脸,也知晓这位东家最忌讳婆婆妈妈,当即应声道:
“多谢东家提拔,俺陈六子一定不负东家。”
有了当捕头与上司交恶的经验后,陈六稍微知晓了这些上位者的脾气,可能单是一句话,便能叫他们给自己画个句号。
陈六也不知晓查司儿为何要如此厚待他,可又怕多说些什么坏了自己的印象,随即便按照查司儿安排的来做。
晌午刚过,陈六未回家,反是到街上买了些物件,从布铺里买了三尺细布,又以沧澜商户员工的身份,以内部价在沧澜商店里买了许多甜点肉食,才向着家中而反。
他新居的地方乃是租的别人一出西院,正房本家在住,这家主人与他是故交,故而才放心。
刚至西院,在家中躺着的女子便听见了动静,苍白的脸诉说着这句身体的病况,好在并不影响行走。
女子下了地,未等她走至门前,陈六便将屋门敞开走了进来。
“阿爹,怎的今日回来这么早,是不是因为我?”
茵茵见他回的早,还以为是因为自己的病叫他丢了差事。
陈六当即阻断她,开口道:“是东家放我半天假,下午可能我要去走镖,最少得两天。”
茵茵闻言松了口气,她如今已是十九的年纪,已然过了待嫁的年岁,因为身体虚弱,陈六也不敢将她许配,一直养在家中。
故而茵茵对此也是十分懊恼,若是此次再害得陈六丢了差事,怕是她这疾病还要重一些。
陈六拉开凳子教他坐下,将手上的物件一股脑的放在了木桌上道:“这是东家送的好点心,还有一根百年的山参,待我下午找郎中问了,跟你调药喝,另外,我寻思你在这屋内也没个玩伴,买了些布,给自个做身衣服。”
“余下的糕点等下我给你吴叔送过去,咱两家在一起吃顿饭,这几日你有什么事就寻你吴叔,等我下午去牙行给你雇个老妈子,煎好的药按时喝。”
陈六口中的吴叔便是这家的主人,也是其故交。
茵茵闻言这位东家竟送了山参十分诧异,不过也没有多问,他阿爹清白人家,饿死不偷人,自是不必她担心。
听闻陈六要给她雇个老妈子,茵茵当即摇头拒绝道:“我自个也能煎药,雇什么人,放心,平时吃饭就去吴叔那里。”
不了陈六打断她,“人还是要雇的,没人照看你我不放心,钱不必你担心,拆房的钱还剩的多,还有七十多两,我这一个月也挣了三两,你放心,爹养得起你。”
茵茵闻言,也知晓陈六的倔脾气,不再相劝,嗯了一声,呜咽的道:
“出去押镖,要小心些。”
陈六应了一声,便将糕点盒子拆开,知女莫如父,他自是知晓自己女儿对于糕点的痴迷,奈何这些年钱都花在了汤药上,刚拆房还未来得及给她买,今日算是补上了。
太阳高照,陈六便与正房的吴家一起在阴凉下吃饭,在听闻他要去押镖时,吴家家主当即恭贺道:
“嘿!我早就说过陈大哥你必定不是池中物,你看嘛,几天时间就混到了镖队里,我可听说沧澜商行的镖队赚得丰厚,你放心,茵茵这有我照看,出不了什么差错,陈大哥你放心出镖好了。”
陈六闻言点点头,“那就麻烦吴兄了。”
得了允诺,又在牙行雇了个老妈子,陈六便马不停蹄的回了商行。
傍晚时间,十三两马车便整张待发,这些马车车轮也都包了铁皮,质量皆是上乘。
此地出镖的镖头,乃是子杀的副手,化名张之柱。
护镖共二十五人,只有三个是刺獠卫,余下的都是这几个月选拔的镖手,见到陈六,基于查司儿的交代,张之柱自是也不会无视他。
陈六见镖手们皆是自备的马匹,顿觉尴尬,不过也不奇怪,能被选拔上成为镖手的,都是有练武的底子,正所谓穷文富武,家中也都宽阔,一匹快马还是没问题的。
可他陈六子穷的就剩裤裆了,买匹马闺女的药钱谁来出,正当他犹豫着是否要向镖头寻一个驾驭马车的位子时,张之柱牵着马向他走来。
“陈六?”
陈六抬头看见张之柱衣服的标识,知晓他便是镖头。
“是我,镖头有何指示。”
张之柱也不与他废话,将马缰绳递给他道:“东家借你的,马袋里有件上身软甲,和一把重刀,会使吧?”
陈六闻言,心中对查司儿感恩更盛,随后微笑道:“镖头放心,在下在官衙中使得就是重刀。”
张之柱点点头,不再多言,开口下令出发。
陈六当即把自己随行的装备放入马袋中,又将软甲嵌入自己衣物内,胯下的走马正是壮年,陈六随即尾随着队伍而行。
而这支队伍之所以趁着夜色而行,便是因为此次运镖的地点,不是临汾道内,而是临汾道上方的江南道。
作为内河十二处交接地,又占有海口,凭借着天然的地形优势,江南道绝对是隆朝最富庶的地界之一。
查司儿的胃口自是不知一个临汾道,临汾道只是一个起点,将这张商业网络铺设到隆朝每一个做富庶的地界,才是他的最终目标。
可江南道自是不必临汾道,其中商贾大族林立,黑白道皆涉的商贾有的是,查司儿商业垄断的名声臭名远播,江南道各行各业的龙头早就私下商定,一致杜绝沧澜商会涉足江南道。
故而查司儿几次派人设点,全部被敲掉,就连进入江南道的地界都没做到。
但查司儿自是不会放弃这片富庶的地界,这戏时日终于在江南道吴枫郡打通了关系,只需他把货物运过去,给愿意与其合作的官员们看看自己的实力,那么江南道便能以点带面,逐渐侵蚀。
不过此时也并非易事,江南道具有千人工坊的商贾就不下十几家,另外最重要的是,这里具有一个颇具特色的利益集团。
那边是海贼和官员的搭配,距离大隆朝不远的三十六个小岛上,盘踞着大大小小的海贼,他们除了劫袭来往海船外,还依靠着瓜娃岛丰富的盐分资源,与隆朝江南道的官员们做着海盐生意。
而盐自古以来都是专卖品,其中利润甚大,在这些海盐的利润促使下,便出现了一件颇具戏剧性的场景。
官员们在海外蓄养着自己的私人武装,除了在必要时候为自己清理障碍外,平时也依靠他们的信息劫掠海船。
而海贼们依靠着官员们的屏障,也花钱买些官来做,单是定海游击,整个江南道便有十几位。
莫说其他的参将,曹参,参所,武司马,好好叫这些海贼们过了过官瘾。
而与查司儿意图合作的,便是新调来的江南道巡抚,武子瞻。
作为宁王党,官员们贪污受贿多少他是不关心,可是如此商贾林立,官贼勾结,借的却都是阎党和司礼监的势。
几乎所有的肥差美差,不是阎党的人,便是司礼监那帮外派太监担任。
故而作为宁王党被派遣出朝的武子瞻,自是要好好清查一番,而隆皇将他外派,自是也夹杂着一丝平衡阎党的韵味,故而朝内对于武子瞻此次能做到如何程度,皆是十分好奇。
虽陛下有意要压制阎党,可江南道作为阎阁老的乡地,自是老牌根据地,且势力盘综复杂,武子瞻要想做出成绩,也绝非易事。
好在这武子瞻通的一些道教,懂得借力打力,在得知铺设在整个临汾道的沧澜商会后,他便决定以这商会来对付江南道众多商贾。
故而对于积极探索江南道的查司儿,武子瞻便很快派人与其取得联系。
而此次走镖,便是武子瞻对于沧澜商会的一个考验,能将商业在一个道的地界上全盘推展开,商业方面自是不必多说。
但是与江南道的商贾们争锋,除了商业实力,魄力和自身武力也是不可忽视的。
如若不然,这沧澜商会一上来便暴露自己,他也不要设局,单是解救这沧澜商会,便要耗完他所有心力。
这件事办不妥,那他就算归了朝廷,在宁王阵营中的地位也要一落千丈。
所以,此次押镖,所含意义深远。
陈六并不知晓他们此地出镖的重要性,不过作为第一次出镖,眼见出了临汾道,他便打起了精神,是不是向四周侦查。
“到哪了?”
张之柱向着一旁的向导闻道。
那向导望望前方的峡谷,开口回应道:“镖头,已经到了苍龙峰了,过了这,我们便入了子南郡,那便是江南道的地界了。”
随后其又补充道:“镖头,不若叫弟兄们歇歇,这峡谷颇为狭隘,两峰之间又多林,不若明日走,保守些。”
张之柱却是面无表情地道:“出发。”
他自是不会跟着向导所言有三日的期限,故而不能休息。
镖手们闻言,无奈下,也只好顺着窄道催促马车们前行。
张之柱在前方指挥,余下两个刺獠卫则是在队尾压阵。
陈六感知着周遭的寂静,顿觉一阵不好的预感,随即拍动马匹处在队后走。
倒不是他存了什么遇见歹人掉头就走的念头,而是他感知到,队尾的两人才是高手,跟他们离得近些,活着的几率则是能大大提高。
马队尾部刚进入峡谷内,张之柱却示意众人停下,随即叫人取过布弓来,从马匹下来站定,瞄着正前方一刻茂密的歪脖子树,弓拉满后,嗖的一声,随即响箭便顺着抛物线飞出。
这响箭由簇锋和镞铤组成,呈扁圆状,中有小孔,风吹小孔,便发出刺耳的声音,尖厉高亢。
此般改善的响箭,既不减少杀伤力,又大大加强了声音的刺耳程度。
众人不明所以,未等他们反应过来,歪脖子树上便应声跌落一个汉子,来不及喊叫,便从崖上摔下,没了生息。
众人见状大惊,纷纷抽出刀剑和弓弩。
张之柱却是镇定的安排道:“都下马!把货分散开,分别躲在货后面,这帮贼人埋伏在山上,一时半会下不来。”
众人得了安排,当即按照他吩咐的行动,不一会,便都就位。
果然不出张之柱所料,从山崖两侧射出零散的羽箭,脚步挪腾,顺着路子向峡谷下包围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