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正月来临,到处都开始洋溢起欢快的氛围,陈楼所部,也重新回到了江南道。
武子瞻听闻他们回来,当即便派人前来宣报,请陈六过去。
大厅内,查司儿将手中的茶饮尽,开口道:“六子,且去,武子瞻此番,便是想从我们口中要些好处,就按之前商量好的说就好。”
陈六闻言点点头,“东家放心,我明白。”
随即,陈六便跟随着前来宣报的家丁,去了武子瞻府内。
武子瞻虽刚来江南道不久,不过巡抚的位置自是少不了人巴结,所住府院规模虽不大,但内部却是五脏俱全,应有尽有。
“末将参拜巡抚大人!”
陈六近了中堂,看清武子瞻纳头便拜。
武子瞻双眼微眯,虚压手道:“陈将军护国良将,起来吧。”
陈六却是不起身,面露苦色道:“败军之将,不敢称良。”
武子瞻眼神一肃,“将军莫非要诓我,贼酋的瓜哇岛已经换了一番天地,将军当我不知晓吗?”
听闻物武子瞻略微加重的语气,陈六却是面色不改道:“大人有所不知,我部虽首战大捷,然后续与郑平云僵持之时,却被一不明势力前来截了胡,将郑平云部团团围住,而我们以也未能幸免。”
说到后面,陈六带了些哭腔道:“就连我们东家买的福地大船,也折了一半在海中,末将冒死带着剩余船返航,不过依旧有半船海贼的赃款,全听大人安排。”
武子瞻闻言略微沉思,这样的结局倒是对于他来说更可信,毕竟只是几千卫护所的人马,说白了就是地方团练,尽管沧澜商会颇为富庶,但打仗的事又岂是有钱就能解决的。
他转念一想,自己又无什么投入,得些利润已然算好的。
只是如今的海岛上,到底是何人控制呢,是不甘心的耿狂风,还是另有其人?
脑袋中无思路,武子瞻开口问道:“缴获了多少赃银?”
陈六也不隐瞒,“找典当的问了,金银财宝,宝石官银,总计共七十八万两。”
武子瞻倒吸一口冷气,这么说来,那贼巢不就有可能有几百万的赃款,可惜!
不过得这些也相当不少,如今他的身价也不过此般,将这些银子用在朝廷大点,自己这身官服,或许还能更上一层楼。
“取三千,不,五千给你们卫护所分了,都不容易,剩余的归到公库,管家,你与陈将军走一遭,把海贼的赃款运到库房中查验。”
安排完后,他又作云淡风轻状,喝起茶来,可略微抖动的手却是暴露了他的兴奋。
陈六见状心中冷笑,倒是如东家所言一样,这位巡抚是个贪心的,若是叫他知晓了此次出兵总部兵马打下海贼根据地后,收缴了一千二百多万两白银,怕不是得得红眼病。
自己兄弟们出生入死,这位巡抚大人动一动嘴皮子,就想用不属于自己的五千两,得到七十万两银子,无异于异想天开。
陈六自是带着管家从街道径直向着海岸查验,如此招摇过市,为的便是给这江南道的人看。
而武子瞻也很快就会明白,太容易来的钱,全都是陷阱。
夜里行间,慌乱又隐秘的声音响彻武子瞻的巡抚院落。
后门大开,一辆辆马车停下,随即家丁将其上的箱子抬下往府内快速搬去。
几个管家忙个不停,不断地催促着安排放置,武子瞻也按耐不住,站在慌乱的人群前挥斥方遒道:
“挑八箱成色好的金子,给宁王送去,另外再选些古字画,送到司礼监。”
一旁的随从当即领命记录,武子瞻看着逐渐堆积起来的财宝,不由得心情大好。
这些财宝就算拿出一半运作,自己的仕途也会一片大好。
就当武府上下忙碌的不可开交时,几个黑影却在拐角处端详着马车的进进出出,眼见财物进了个七七八八,随即便隐入黑暗。
“东家,都装进去了。”
查司儿闻言点点头,当即向着一旁的马车笑着汇报道:“总督大人,事情办成了,您看?”
只听那马车中人嗯了一声,随即又道:“走吧,让我们去好好拜见一番这位朝廷命官。”
朝廷命官四个字被他咬的格外重,随即催动马车向着武府而去,身后的几辆马车也随即出发。
众人至了武府门前,不及通报,几个武士便上前制住门房,清开了路。
而车上的人也随即下来,赫然便是当今江南道总督,身后马车中的人也随即下车,分别是江南道三老,各郡太守,以及盐商集团代表,和各界龙头,加上查司儿,沸沸腾腾的踏入了武府大门。
一路上看见的家丁来不及通报,便被这一大帮子人随行侍从制止,辖制在路旁,查司儿出现在武子瞻面前时,他还以为查司儿是有什么情况要向他汇报。
而看清身后那些人的模样,顿时他心里一咯噔。
不等他说话,江南道总督带着身后五郡太守上前道:“武巡抚,自古巡抚一职责,都是协同地方三司,教化百姓,请问巡抚大人,这百余个大箱,是什么东西!”
总督向其指来,武子瞻顿时心中一慌,却还是硬着头皮道:
“巡抚乃是二品,好像没有需要给总督汇报的必要吧,倒是尔等威逼而来,私闯官宅,不怕我向陛下参尔等一本吗?!”
“哼哼,如今三老皆在,各地名望也都看着,你且看,这是什么!”
武子瞻闻言定睛看去,竟是枚美轮美奂的琥珀令牌,不由的脸色发白。
这枚令牌可大有讲究,前些年陛下叫阎阁老揽天下之财,因为各地怨声不断,当时阎党还未昌盛。
可皇帝又是急需钱的时候, 自是要有人来替他苦一苦百姓,故而全部压下,可阎阁老却是惶惶然不敢做事,无奈下,皇帝钦赐琥珀,若是发现奸贼,便可用此令牌下案大理寺将其查办。
很明显,今日为了扳倒他,这位江南道总督特意提前向阁老请下来了这块令牌,武子瞻知晓,自己已经没有半点狡辩的可能。
几个卫士上前将箱子踢开,白花花的银子掉落一地,与之同时,武子瞻也软了下去。
查司儿眼疾手快的上前扶住她,笑着道:“大人注意,这几天天气冷,摔一下可严重。”
看着这个笑盈盈的死胖子,武子瞻一阵愤然,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还真以为有自练兵马,想为朝廷除害的仁人志士,如今看来,乃是有更大的贪图!
怕是之前几遭,这胖子早就和这些地头蛇们沆瀣一气,绕这么弯子就是今日拉自己下马。
不过这一点他倒是真冤枉查司儿了,一开始查司儿还是愿意与他真心实意的合作的,可合作日久,查司儿发现这位盟友只是一味地索取,并且高高在上的理所当然。
对于苍澜商会的庇护实在微乎其微,故而查司儿便临阵倒戈,阎党霍乱不霍乱朝纲他不管,反正他的朝是魏朝。
而且很快他发现,这些地头蛇们,给钱是真办事。
待到武子瞻被人压下去,江南道总督脸色淡然道:“张东家,你布政使的官位, 我已经上报恩师为你所求了,那商会的事情....”
化名姓张的查司儿当即保证道:
“总督大人放心,联合制商会的事情苍澜商会一定办妥当,您来牵头,各地名望一起入股,这江南道的钱,大家一起赚。”
总督闻言释然,随即笑着指挥将赃款往公库移,苍澜商会在各类商品的竞争力他是有目共睹的,如今能够入股,自是一件美事。
身后的盐商集团也都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纷纷笑着与查司儿打招呼,这位财神爷,可是他谁都不愿交恶的。
而查司儿自是全部回应,这也是拓跋离先前定下的战略,一家独大是不可能的,苍澜商会做到一定规模,势必会被人顶上,而这也是其作用之一。
通过合股将各路权商名望拉过来,作为苍澜商会的保护网,势必会叫苍澜商会的发展更加如鱼得水。
最重要的,魏朝在隆朝南域三十六道的情报网铺设计划,也能更加顺畅。
三日后,在这热闹的正月,苍澜商行在原本苍澜商会的基础下成立,其中入股共计一百三十四人,不是江南道当今有名望之人,便是官员的家属或者在朝廷有势力的商人。
这一番下来,苍澜商会可谓是再也无发展的顾忌,得益于商品的优质,加速了对于百类商品的垄断。
虽然最后利润减少,可对于其他各道基层官员情报网的铺设,却是更上一层楼,此般下来,查司儿手中的官员记录册足足三大本,几乎以江南道为中心的周边五道,半数官吏都与苍澜商会有联系。
这一番下来,就连哪个城门多添了几个人,查司儿每日也是门清,隆朝,几乎对于魏朝再无秘密可言。
六年后。
在无垠的草原上,草地连绵延伸至天际。
微风轻轻吹拂,草丛的芦苇和杂草随风摇曳,发出沙沙的声音。
太阳高悬在蔚蓝的天幕上,投下温暖的阳光,将整个草原笼罩在金黄的余晖下。
十几个黑点快速移动 ,如狼群般呼啸着将前方的黄羊群赶的惊慌四逃。
若是久经军阵之人,自是可以看出,眼前这十几骑,呈半圆形,皆是左右环顾,冷眼观察着四周。
身上的轻铁铠以及肃杀的面具,诉说着他们王家护卫的身份,而被围拢在中间,骑着一匹褐色小马的孩童,正是他们保护的对象。
眼看前方的黄羊群将牧草踩得深一脚浅一脚,为首的王汗护卫怕出什么事情,双脚用力,胯下战马向前飞了两步 ,将小马的缰绳拉住道:
“大王爷,在往前就出了皇家牧场了,属下实在不敢担责,还请王爷往回骑吧。”
六七岁的孩子正是狗都嫌的年纪,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故而闻言便蹙眉道:“多隆,父皇夸你是护卫帐下第一勇士,前年你还得了瀚州第一勇士的牌子,难道你还保护不了我?”
随后央求道:“多隆,带我出去看看吧,我做了五天的课业,好不容易快活一天,走吧,去看看!”
一旁的多隆面露难色,手中握着的缰绳却是不松,这位可是当今魏朝陛下第一位子嗣,若是出了什么差错,他家族上下八十多个草原勇士,怕都是要没命。
正当双方僵持时,远处,乌云欲摧,一面黑红大旗,引领着百余重骑从天边出现。
马蹄声隆隆作响,一杆大纛被吹的铮铮作响,无边的重骑威压,虽是百骑,却能挡千军。
多隆见到那面黑红大旗,自是知晓各方势力,随即整顿己方兵马,准备迎接。
百骑在双方十步距离戛然而止,带的风声叫王家守卫的马们纷纷后退一步。
多隆随即带着手下人下马,向前抱胸行礼道:
“近卫团鹰击校尉多隆,参拜大元帅!”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拓跋忽。
拓拔忽闻言笑了笑道:“俺识的你,全军比武,各帅府亲军比试,你得了第一名,那一年你十七岁,如今也是正经军官了!”
多隆闻言十分激动,他也没曾想拓拔忽还记得自己,眼前这位已然而立之年的汉子,可是陛下切切实实的左膀右臂,他自是不敢怠慢。
而拓拔忽望见骑在小马上的孩童,故作无视打趣道:“这还哪位将军出营打猎啊?”
而骑在小马上的顽童嬉笑着下马上前行礼道:
“拓拔骁拜见皇叔,皇叔,此次来,可给我带了什么礼物没有?”
见他嬉皮笑脸,拓拔忽笑着下马道:“靖川,你父皇给你取字靖川,是要你靖安天下,海纳百川,要稳重些。”
“皇叔何时变得文绉绉的了,可是被几位皇婶熏陶的。”
拓拔骁嘟囔着嘴道,十分不满拓拔忽的说辞。
拓拔忽闻言哈哈大笑,这拓拔骁十分对他的脾气,虽生性跳脱,但被拓拔离调教下又才思达辨,六岁的口舌已然不饶人。
而拓拔骁所言也不差,前些年隆朝旧帝驾崩,各方势力争国本之时,为了稳住拓拔离这头猛虎,提出送八十万石粮食,以及愿送静和公主来和亲。
粮食拓拔离照收不误,不过一句一个公主可不够的戏称,隆朝畏惧他几十万的控弦之士,竟当真,送了静和公主,云月公主,平阳公主三位来。
拓拔离哭笑不得,自古都是皇亲对皇亲,无奈下,拓拔离大手一挥,三位公主全都与拓拔忽
成亲。
这些年头,耳目共染下,拓拔忽也沾染几分书生气。
“看看,喜不喜欢。”
拓拔忽从怀间取出一把匕首,递给拓拔骁道:
“这匕首叫贪狼,锻造帐墨枫的成名之作。”
拓拔骁抽出刀鞘,用手指在上面触碰一下,便划破表皮渗出血来,却不管疼痛,大喜道:“多谢皇叔。”
拓拔忽揉了揉他的头笑着道:“你父皇十六岁就当了马匪,领着我东奔西战,两把破刀砍出当今魏朝,骁儿,武器皆是外助,只有个人勇武上去才是正道。”
拓拔骁闻言一阵向往,随即拓拔忽上了马,大声道:“走!”
随即,百余重骑再次隆隆作响,向着瀚州都城而去。
而瀚州汗城,经过时间的沉淀,比之前更为广硕,周遭十六座城隘将其围拢在中间,对应着十六座城门。
来往商人牧民络绎不绝,原本满载着货物的驮马,很快便在这座城中销售殆尽。
每二百步,便是一处防城库,十二甲士看管,贮守御之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