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继业脸上迷惑之色更浓。许然解释道:“昨天和嘉良公打赌,说到赌注的时候,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我耳边如是提示。”
齐天和父亲交换一眼,均想提示许然的声音,想来便是提示母亲那人,人家如此说来,自然另有深意
徐然续道:“后来我问过昌儿,说这是江湖上,一门极其厉害的武学,叫做‘传音入密’。既是高人指点,自然不会无的放矢,我捉摸着这黑炭头,赢来于我无用,定然有益驸马爷了。”
齐继业拱手道:“继业先行谢过许兄。”转向那昆仑奴道:“以后你就跟着小候爷了。”那昆仑奴点了点头,大走到齐天面前,躬身道:“小人见过小主人。”
齐天托起对方,见他塌鼻阔口,长相虽然丑陋,可面容青涩,年纪显然不大,微笑道:“小哥不用客气。”
那昆仑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黑贝一般的牙,整齐洁白,闪闪发亮,倒也为他丑陋的外貌,添色不少。
齐天问道:“不知小哥尊姓大名?”许然道:“依着他们的规矩,每换一任主人,从前的名字便作废了。”
李凤霞道:“自来人的名,树的影,可得替他取个名字方是。”那昆仑奴摇了摇头。李凤霞愕然道:“你不愿意?”那昆仑山点了点头。
许然笑道:“这个得主子赐名,才能被他们认同。”那昆仑奴又点了点头,殷殷地望着齐天。
齐天心想,这人以后既是自己家仆,那取名便不能大意,最好契合城儿的心意,要不到时又有一番口舌之争,当即道:“这个我也不甚在行,还是留待小夫人回来。”
许昌哈哈大笑:“小天天爱妻胜己,简直我辈楷模。”李凤霞和齐继业相视一笑。齐天顿时面红耳赤。
许然一旁道:“以后你也学着点,好好顾顾家,别老夜不归宿。”许昌咕哝道:“那你三妻四妾,咋又不见学点?”
许然勃然大怒,须发怒张,道:“臭小子,没大没小,老子今天不收拾你,你怕是连老子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许然抡起手掌,便要抽去。许昌抱头鼠窜,夺门而逃。齐继业劝道:“许兄息怒,有话好好说。”
许然胸口起伏,呼呼喘着粗气,只吹得唇上两绺胡须,此起彼伏:“驸马爷不用劝我,今天就那小子逃到天边,老许我也得让他尝尝家法的滋味。”径不听劝,紧追而去。
李凤霞不安的道:“老许这回看来动真格了,可不会手上没轻没重吧?”齐继业笑道:“那小鬼滑头的很,哪能轻易被逮着。”
齐天望着昆衣奴,想起一事,问道:“父亲,许叔家的赌注兑现了,咱家的不会耍赖吧?”
齐继业道:“今早你走后不久,代王府便派人送来了。数额虽然巨大,可当众许定的事,相爷还丢不起那人。”
他想到昨天的事,心中仍然忍不住一阵后怕,要是儿子输了,以代王府的家底,这万两黄金,只怕得倾家荡产。
李凤霞向儿子戏谑道:“你现在腰缠万贯,可是名副其实的富家翁了。”齐天心念一动,道:“母亲和父亲,还记得孩儿托黄大人带回的家书,里面说到的事么?”
齐继业点了点头。齐天沉吟道:“眼下看来,朝廷是不会拿出这笔银子,支付给‘武林道’。可君子然诺,彭元帅白纸黑字,答应过偿还,自然不会不作数。”
齐继业又点了点头。齐天道:“这五十多两镖银,如果由彭元帅独自承担,他老人家都得靠朝廷拨银,来维持军备,只怕力有不逮。”
齐继业再次点了点头。齐天继续道:“孩儿在想,这笔横财既是打赌赢来,不如先由代王府垫付,当作前款。一来为边关出点力,二来也为彭元帅分点忧,不知母亲和父亲意下如何?”
齐继业哈哈大笑,笑声中充满欣慰,拍着儿子肩,道:“好,好。这才不愧是我齐继业的儿子。彭老镇守边关,守我国门,护我国土,保我国民,扬我国威。咱父子在后方虽然帮不上忙,可能尽力让他没有后顾之忧,亦也责无旁贷。”
齐天道:“母亲大人觉得可好?”李凤霞笑中带泪,道:“这事你们男人决定就好。我一个妇道人家,那知道好不好。”
正说着,外面一个悲嚎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齐天识得是谢云举,按说以代王府到国子监的距,本来不至如此快速,那自是城儿用了轻功奔驰。
悲嚎声中,从门口冲进来一个少年,正是谢云举,神色悲怆,泪流满面。倾城不徐不疾的跟在后面。
谢云举气喘吁吁,奔到齐天面前,他悲痛欲绝,也不顾上礼节,径自道:“师父遗体在哪?”
齐天指着一旁马车的车厢。谢云举二话不说,折身跑去。倾城见到一旁的昆仑奴,道:“这黑鬼打那冒出来的?”
李凤霞委婉的道:“这是许然大人昨天和嘉良公打赌赢来,转赠天儿为仆,以后就是代王府的人了。”言下提醒说,既然自己人了,以后称呼多点尊重。
齐天道:“人家还没名字,你回来正好,替他取个。”向那昆仑奴介绍道:“这是小夫人。”
那昆仑奴躬身道:“小的见过小夫人。”倾城信口道:“看你比炭还黑,以后就叫他小黑了。”齐天皱了皱眉,这名字未免取得太也随便。
那昆仑奴大喜过望,连忙跪下,叩头道:“小黑谢过小夫人。”他之前无论是参见驸马爷,还是永丰候,都只躬身行礼,这时却下跪大礼。
对于他们来说,主人是谁,由不得自己作主,可赐名却是头等大事,昭示着从此有了身份。
齐继业吩咐下去,府丁备好一应物什,齐天与倾城陪着云儿,运着谢伯钦尸体,前往晋昌坊的大慈恩寺而去。
齐天见小黑徒步相随,竟然不逊车马,到得大慈恩寺,呼吸如常,连汗也没出一滴,不禁微微诧异。
车夫上前通过姓名。寺前两名知客,虽然不问世事,可身在京城,大慈恩寺又乃皇室敕令修建,对于京城的显贵,倒也耳熟能详。
两名知客,一齐合什,道:“见过小候爷和小夫人。”左边的知客,打了一个手势说:“诸位里面请。”
倾城与齐天随着知客进得寺去,沿途只见虹梁藻井,丹青云气,琼础铜沓,金环华铺,并加殊丽,心想这京城第一寺,法相宗的祖庭,果然名不虚传。
一行到得客堂,知客通报而去,自有接待另行奉上香茗。众人坐了一阵,门外脚步声响,进来三名僧人。当先一人,身着袈裟,白眉及腮,宝相威严。
齐天少时常随家里进香,颇为熟稔,识得是大慈恩寺的住持慈云,多年不见,除了那一双白眉,更白更长之外,相貌倒无甚变化。
慈云大步走近,双掌合十,道:“多年不见,当年的稚子,己经成为人中之龙,可喜可贺!”
齐天连忙站起,躬身行礼,道:“大师还认得在下?”慈云微笑道:“小候爷名动江湖,少年英雄,无出其右。客堂寥寥几人,那是唯君莫及。”
后面一个方脸大耳的和尚,上前合十,道:“少候爷和小夫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祈见谅。”
齐天回了一礼。倾城大刺刺的坐着,摆手道:“大和尚不客气。”慈云一旁道:“这是慈石师弟,早岁云游在外,近来方才回京。”
齐天道:“久闻慈石大师之名,今日得见,幸何如之。”慈石哈哈大笑,道:“慈石半世声名,不及候爷一朝之盛,何幸之有?”
慈云听师弟话中,颇着嗔相,合十道:“阿弥陀佛。”他这一声佛号,运用佛门心法,作佛门“狮子吼”,直是振聋发聩。慈石浑身一震,汗流浃背。
齐天道:“小候此次前来,乃因有位旧交故去,想请贵寺代为超度。”慈云道:“我佛普度众生,小候爷有此善举,敝寺自当效劳。”
谢云举起身,走到慈云面前,跪下道:“家师飘零日久,故土全非。还请大师开恩,允其骨灰,暂寄贵寺。待晚生日后有为,为其树碑立传,另作迁徙。”
慈云道:“小施主请起。小施主一片孝心,敝寺乐当成全。”让随行的那名知客,领着谢云举前去经办超度事宜。
齐天见慈云绝口不提钱财,人家出家人四大皆空,自己凡夫俗子,可不能少了世间礼数,识趣地吩咐车夫,乐捐了一百两银香油钱。
慈石谢过,正待叙话。一位知客僧,急匆匆的进来禀报,却是倭国飞鸟寺的僧侣,前来求见。慈云吩咐迎至大雄宝殿,向齐天道:“有客自远方来,老衲暂先失陪一下。”
齐天听到“倭国”两字,心念一动,道:“久闻倭国中人,与我中华同而有异,小候适逢其会,正好见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