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击倒他]
从足跟传来剧痛,大首脑突然身体歪斜,冲下矮坡时马儿失控,没来得及去牵扯缰绳。
还有几十米的距离,他就能开枪打死文森特!
人的精神能量是有限的,再怎样强大的灵体,连续遭受七十多颗步枪弹的轰击,文森特应该非常疲劳!非常累了才对!
可是大首脑的跟腱突然断了,他本来保持着稳定站姿,聚精会神要对付强敌。上半身的据枪姿态完美无缺,却叫杰克·马丁的自残攻击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从马背滚落以后,跌得满脸是血鼻青脸肿,叼在嘴里的药瓶也飞了出去,再不能去吮吸这生命源泉!
他想去拿枪,施耐德滑到河谷悬崖边,背带挂在一株仙人掌上!
可是刚把手伸出去,腕口却突然爆开血水!
“手筋也断了!?”大首脑难以置信,眼中尽是绝望:“杰克!杰克·马丁!杰克!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你在自杀呀!”
哀嚎传到河谷底部,传到杰克·马丁的耳朵里,却让他感到愈发安心。
这头恶魔无法抵抗“诅咒”,似乎这种“同生共死”的特性可以砍去大首脑的凶恶爪牙。
“我居然会感到害怕...”大首脑的眼神愈发慌张,他听见马蹄声——听见黑马骑士踏上矮坡绕圈爬山的索魂之音。
这些负面情绪本该是杰克·马丁的!不应该出现在大首脑身上!
无论处在何种境地,他都是睿智的,是坚强的,是残忍决绝的!
“白葡萄!白葡萄!救救我!”
同样惊慌失措的小马驹听见主人的呼唤,原地掉头冲了回来,它半跪在地,忠心耿耿的底下身体,在锋利坚硬的岩片留下一道道血淋淋的擦伤。
大首脑强忍着痛苦,搂住爱马的脖子,慢慢挣扎着爬上马背。
白马染了一身的血,它遵照主人的命令,从仙人掌上叼来背带,把施耐德送到大首脑的怀里。
听不到大首脑的惨叫,杰克·马丁也感觉不到这魔头的存在——他看不见悬崖上方的具体情况,心中还在窃喜,或许不必继续自残。或许文不才跑上矮坡的那一刻,决斗就会迎来尾声。
大首脑依然没有摘下面具,从鞍具里找到便携布包,拿出新的白夫人制品,右手食指依然是半残废状态,左臂的手肘到手腕,两处肌腱已经断裂。
他把施耐德的背带缠在躯干肩膀,好比全装骑士的胸挂,要托起古典骑枪的架势,保持三角稳定据枪架势,可以再次扣动扳机。
没有左手,他需要魂威来帮忙快速换弹,先用嘴巴塞进去一颗新的子弹。嗅到火药的味道,他找回了自信心,变回了嗜血魔头。
他顺着鞍具半挂佝身低头,绕到马儿的蹄髈,要白葡萄乖乖听话提起足掌。给伙伴的马蹄裹上布包。再去踩踏坚实的岩地,也发不出声音。
做完这一切,才过了短短二十来秒,他的魂威心灵手巧,他的头脑思维迅捷。
他相信自己能赢!一定能赢!
文不才抱住维克托,策马冲出河谷与天空的交界线。
那一刻,他先看见火辣辣的太阳,没有发现大首脑,也听不到任何声音。枪手的本能驱使他继续寻找目标,也自然而然的放松警惕——从射界来说,他已经躲到阳光里。有了自然光线的庇护。
只是转头的功夫,文森特依然要策马飞奔保持速度,只要跑起来,子弹也会受到横风影响,难以命中移动的目标。
[酒狂]接下这些口径夸张的步枪弹之后,文森特也开始疲累,他不光要保护自己,还得护着身负重伤的维克托,反应速度也变慢了。等到他看见身侧紧紧跟随的白马骑士——他的心几乎凉透了。
“砰!——”
从施耐德步枪的枪口之中喷吐出烈火!弹头在离开枪口时就分成两半!破片超音速时引发的共振好像钟声!
这就是丧钟!是报丧人在敲钟!
“这家伙一直跟在我身边吗?!这么近的距离!”文森特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想要拔枪还击,就必须做选择!
灵体同时要阻截两个方向的破片弹头!它们几乎毫无规律可言,超过音速之后在空气中跟随[丧钟]的精妙控制不断跳动着!
它们分分合合,就像昆明鱼的肌节形态!不断的融合又裂解!弹道难以预测,酒狂灵体的脑袋也在左右摇摆!
文森特紧紧搂住了维克托,要全力精瞄做反应还击,或许得放下这个伙伴,他空不出手来,魂威也空不出手来!
没有时间留给他思考了!步枪弹越过六十三英尺破风而来,其中半颗破片打在酒狂的拳头上!另外半颗落在黑马的脖颈!打得马驹浑身一颤!
文森特依然没有放弃维克托,他搂住维克托的臂膀,裹挟着大作家的躯干,要维克托来稳定射击姿态。
“大美女!醒一醒!”
“我一直醒着呢!”大卫·维克托怒目圆睁,身体却像一滩烂泥。
“帮我扣扳机!”文森特不愿意丢下伙伴,他踩实了马镫,竭尽全力把维克托抱到据枪射击的配平姿态,“只有两颗子弹的机会!”
“砰!——”
雷明顿的枪口射出染血的弹头,早在白马骑士运用魂威阻拦弹道之前,似乎就留有后手!
再一次,[丧钟]把这颗柔软的铁泥分成两半,同样在空气中留下了V字残迹,它毫无阻滞的打进白葡萄的屁股,打中白葡萄的眼睛!
“敢杀我的马?!”大首脑几乎要气疯了。
“他的速度没那么快!他的灵体没有那么快!”维克托已经看出[丧钟]的极限速度:“三十二公尺,或是三十四公尺!这是[丧钟]标记目标的极限距离!主动攻击时,他很强!被动挨打的时候!他就会变弱——和杰克·马丁一样!”
从背脊之中钻出一个支离破碎的灵体!大首脑的魂威终于站在阳光之下!显现于众人眼前!
那是浑身支离破碎,像是被白夫人啃噬过的,千疮百孔的残破鬼魂。
小丑表演服上都是红蓝的方块花纹,到了颅脑的位置,就有一台座钟,失去钟摆和悬丝的表盘,依然在报时计数。
这灵体轻轻叩打施耐德的活门,掀开弹膛,迅速塞去新的子弹。
大首脑勉强搂住白葡萄,这匹马已经中弹失衡,喘着粗气依然要往前奔跑!它重新往雨林一侧逃,要把主人带去安全的,熟悉的地方!
“砰!——”
步枪弹打在岩地上,从文森特的视野死角往上弹跳!彻底击碎了黑马的颅脑!
这一刻文不才回天乏术,他根本就不是大首脑的对手,至少在手枪与步枪的决斗中,在这种不公平的斗枪环节,他输得一败涂地!根本就没有机会射出第二颗子弹!
马儿在沙尘之中滚地暴毙,文森特没有受到丝毫伤害,酒狂团身翻滚把本体带起,顺道拉扯维克托送回了文不才的怀里。
“骑上我的马!”基奥帕普从矮坡迟迟赶来,他中枪了,身体不受控制,马儿也不太听话,立刻让出坐骑:“我会跟上来!我会带着杰克一起来!”
子弹穿过这印第安老叔叔的肚子,在工作服上留下了一片红褐色血迹。
文不才二话不说,本来要丢下维克托单枪匹马去杀死邪魔,可是维克托没有放手的意思。
他们不再继续拉扯,没有说废话,跟着白葡萄的血迹重新冲进雨林里。
“还有最后一颗子弹!文森特!要用它找到箭!”维克托说。
“我知道!我知道!”文森特拉扯缰绳,越过复杂的灌木树丛,重新绕到神庙西北侧,从马蹄印子和血迹里找到了新的踪迹。
......
......
[part2·六耳]
太阳刚刚藏进神庙金字塔的顶端,天与地都暗了下来。
白葡萄的尸体瘫在马厩旁,似乎喝完了最后一口水,终于咽气。
两人就地下马钻进地宫甬道,往深处寻找——
“——他要逃走吗?他想逃?”维克托趴在文不才背上,伤势过重依然无法走路。
文不才神情紧张:“我不知道!或许还有重要的财宝要带走,他舍不得这座遗址...”
神庙地宫之中,阳光难以投射进来,四处忽明忽暗的煤油灯贪婪的攫取着氧气,湿热的雨林环境使这地穴变成了泥沼。稀奇古怪的神只野兽雕像,似乎马上就会活过来似的。
一个身影突然从迷宫中窜逃奔跑,越过t形路口,文不才箭步追了过去!
他奔跑时难以据枪瞄准,再用酒狂去持枪射击!
“砰!——”
最后一颗子弹打中那人影的小腿,使他踉跄跌倒!
维克托想要呼唤地狱高速公路进行心灵控制。
“抓住了?!抓住了!”
......
......
基奥先生拽着杰克·马丁回到了雨林前,可是这一路走过来,小杰克却越来越慌张。
他的手足再次愈合如初,这代表着大首脑已经把身体治好了!
“基奥叔叔!糟糕了!”
他去抚摸足跟的肌腱皮肤,听见神庙地宫的枪响,身体也没有再次冒出血花!
“文森特射失了!?”
......
......
“地狱高速公路!让他把箭交出来!”
距离不过八英尺,文森特打出最后一颗子弹,大卫·维克托操纵灵体,红皮小鬼的尾巴朝着眼前的魔术师射出红桃魔箭!
它贯穿了斗篷,打得魔术师浑身战栗,扶着泥墙转头面向文森特。开始脱衣服掏口袋。
“没有啊!没有!我没有啊!”
脱下斗篷外套,摘掉魔术师的面具假发,吉姆·克劳露出了真容!
这满脸横肉的死胖子居然成了大首脑的替死鬼,穿上这身魔术斗篷,却异常的合身——毕竟这本来就是属于他的衣物。
文森特惊惧骇然,整个人都如坠冰窟。
“如果大首脑不在这里!那么他在哪儿?!”
[酒狂]逮住吉姆·克劳挥下重拳!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阿哒!阿哒!阿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雨点一样的拳头轰在这头肥猪身上,打出血淋淋的凹坑!
吉姆·克劳口鼻溢血,却还是不能解恨,文森特已经失去理智,他无法接受这种结果,没有枪弹,他要如何制服这恐怖的魔头?最后一颗子弹居然浪费在这头蠢猪身上?
“我真的不知道...我不能说...我...”
吉姆大老板跟到雨林深处,来到神庙的地宫里,本就想要坐收渔翁之利——要趁着大首脑和这三个年轻人打生打死的时候,摘走最后的胜利果实,拿到遗址里库库尔坎的宝物!
那是亚美利最初的殖民者们,驱赶原着民探索神庙时,他们在羽蛇神殿留下三个金杯,三位一体的三枚十字架,这些后来居上的宝物,压在库库尔坎地宫宝藏的三个大金碗里。
要毁灭土着的信仰,要占据土着的领地,要从精神、肉身、灵魂层面把这些贱种赶尽杀绝。
几百年后,基督徒带来的圣物已经变成文物遗产,大首领相信它们拥有特殊的超能力,可以借此靠近天堂!但是吉姆·克劳不这么认为,他只希望能换到更多的钱,能用这笔钱当做政治献金,靠近美利坚的权力中心!
就在短短两分钟之前,大首脑突然回到了地宫里!正好抓住了吉姆·克劳,给他套上了魔术师的衣服,戴上面具和假发,要他帮忙拖延那么几分钟!
只需要几分钟...
“文森特!”杰克·马丁从地宫岔路探头,恰好看见文森特在暴打吉姆老板:“抓住他了吗?”
文不才猛的回过头,依然保持着高度紧张的状态:“杰克,你别进来!这里很危险,想办法逃命吧!我的子弹打光了!”
维克托也是忧心忡忡:“如果没有合适的武器,赤手空拳去面对施耐德·恩菲尔德的枪弹,无异于找死——你的父亲造出来的凶器威力非凡!”
“文森特!”从地宫另一侧钻进来新的杰克·马丁:“找到他了吗?!”
两个杰克·马丁都穿着工装牛仔胯裤,背带断了一边,手臂留有骨折暗伤,手足跟腱带着岩片刺割的伤痕。
他们都是灰头土脸,额头全是血,根本就分不清谁是谁!
那一刻,文不才吓得三魂七魄都要离开身体!
“基奥先生呢?!”大卫看向两个方向的杰克,好比一面诡异的镜子。
“别过来!”文森特吼叫着:“离开我三十四尺,退到外面去!”
[丧钟]的极限射程应该就是三十四英尺,可是两个杰克都没有发动魂威攻击,仿佛大首脑不想用武力解决这件事——他要完完全全取代杰克·马丁!要彻底融入人类社会!
“基奥先生呢?!回答我!真正的杰克!基奥先生呢?!”维克托踩在吉姆·克劳的脸上,向两侧的杰克小子嚎吼。
左边的杰克说:“他没跟上来!”
右边的杰克说:“他没跟上来!”
“他中枪了!”
“他在流血!跑不快!”
“所有的虫汁儿都在马鞍上!留给文森特了!”
“我听见枪声!却没有受伤...你一定是空枪了!文森特!”
“心里急呀!我没想那么多!”
两个杰克同时举起手,慢慢后退。就这么一人一句,渐渐找到了奇妙的对话节奏,直到他们的背脊齐齐靠上墙壁的风神雕像。突然同时醒悟——
“——你他妈的!”
“——你他妈的!”
“为什么要学我说话!”
“为什么要学我说话!”
吉姆·克劳找准时机,重新变成老鼠,钻去地宫出口,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