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谢寂整理好回到宴席上,太后已经带人回寝宫了。她毕竟上了年纪,加上被连城这么一气,哪还有心情待得下去。
太后不在,朝臣们放松多了,大多喝得微醺,平时他们不太敢招惹谢寂,这会胆子大了些。
“谢少卿......嗝......我那侄女这下对你死心了,哎,多少小娘子的梦中人啊。”
“你还年轻,莫要讳疾忌医,我认识一位大夫,擅治隐疾。”
......
谢寂充耳不闻,自顾自的斟酒浅饮,任谁见了都得赞一声:谢少卿好风度!
这边皇帝也派人寻到连城,他让医官给连城诊脉。
医官神色有些惶恐,但他不敢隐瞒。
“回陛下,公主心肺确实有受损,不可过度疲惫,不可大悲大喜。若养护得当,或许.....或许不会影响公主寿数。”
他诊脉诊得很仔细,话说得也很严谨。
皇帝撑住案几,神色黯然,半天后才涩声道:“怎么会这样?”
到底是他疏忽了,他以为送钱送护卫给连城就够了,哪知还是出了意外。
挥退医官,他看向连城:“告诉父皇,你是如何落水的?身边人又是怎么照顾你的?”
连城拽住他衣袖撒娇,“父皇,是我自己不小心,不怪他们。都过去了,女儿如今身体好着呢。”
皇帝负手而立,似乎在下定某种决心:“连城,朕要将你八弟召回京中,让他陪着你。”
连城猛然抬头,“父皇!”
皇帝怜爱的拍拍她头发,“朕记得,他小时候总喜欢黏着你,你也很照顾他。如今该他护着你了。”
不日皇帝下诏书,命赵王卫不器回京师。
旨意一下,举朝议论。
陛下有四位皇子去了封地,鲜少召回。其中晋王去封地最早,他上次被召回,都是三年前了。
而赵王去年才去封地,不过一年左右,就被召回京中了?
贤妃听说后,在宫中打翻香炉,香灰落了满地。
“他心疼连城,就让赵王回京陪她!可是我的宁和呢?她身子骨也不好,为何不诏晋王回来陪宁和?”
她从来没像此时这么心灰意冷过。
自连城回京,每一件事,皇帝都是最先考虑她。
许婕妤胆怯的坐在一旁不敢说话。
她的儿子魏王卫息云才十岁,宫中无皇后,淑妃又不管事,她便仰仗贤妃照顾。
贤妃气得胸口起伏,“许婕妤,你也争点气,多让陛下往你宫里走动。”
最近皇帝喜欢一位燕地美人,连许婕妤宫中都去得少了,更何况是她。
她辛辛苦苦的为皇帝操持后宫,得不到皇后之位就算了,连自己的儿子都难见到。
元后已故去五六年,她的儿女始终是陛下的心头肉,这让她如何能不恨?
她眼中闪过寒意,若是没有元后这对儿女呢......
对,对,本就不该有他们的存在!
宫宴过后,王殊然几日来都是精神恍惚,她费心谋划,满腔情意,就这么付诸东流。
王焕然在一旁陪着她,“妹妹,你看开些,京中不止谢寂一位郎君。”
“哥哥,她凭什么?凭什么!”
“就凭她是公主,就凭她有权有势?若非她横插一脚,我已经成事了!”
她不是傻子,这几日反复回忆宫宴那日的场景。
一国太后当众赐婚,即便谢寂本人拒绝,但谢相出于多重考虑,也会替他答应。
但是公主偏偏冒出来了,她说的一二三都是废话!
重点是其四,只有其四才是她的心思!
她自己看上谢寂了,想将人据为己有。
“你啊,哥哥不信你看不出,谢寂不情愿娶你,否他会痛快承认自己......咳。”
“你放心,哥哥定会给你找个好郎君,说来李逸很不错,还有薄大将军之子也快回京了,回头哥哥请他们到家中——”
王殊然面色冷森森,“哥哥,请你出去,我乏了。”
她气得眼泪流下来,公主!即便你是公主,我也不会就此甘心!
一场秋雨宣告暑气将尽,连城站在院中接着雨水玩。
母后说,她一生都没去过江南,很想去看看。
恰好连城封地在那里,待母后热孝后,连城便去了富阳,替母后完成未尽心愿。
她仰头望天,洛阳虽富丽堂皇,但总不及富阳如诗如画。
发愣间,有人来送信,是谢寂的侍从雪书。
他本是机灵活泼的人,此时却紧张起来,“公,公主......小,小的奉郎君之命,给公主送,送......”
谷雨逗好,“你,叫什么......名,名字?”
连城无奈看一她,示意她别闹。
雪书脸红,努力正常说话:“小人名雪书,十岁起便在郎君身边侍奉。”
谷雨上前接过匣子,递给连城。
连城当着两人的面打开,这次终于是一封信了!
她按在心口,有些舍不得看。
雪书在思考一个问题,眼前这公主,是樱桃宴时郎君带进房中的女子吗?
他不敢确定,更不敢乱问。这可是公主!卫家公主,就没一个好惹的。
连城给人赏钱向来痛快,对谢寂的侍从更大方。
雪书拿着赏钱喜不自胜,这意义不同啊!
他和风止常私下猜测,郎君的新妇会是王小娘子,还是朱小娘子?还是传闻中的公主?
眼下看来,连城公主是他们少夫人没错了!
要知道,郎君昨夜可是熬了半宿,写了许多诗,最后才敲定这首。
待雪书走后,连城虔诚的打开信,在回廊下细看。
“汤汤洛水,绵绵北邙,我有所思,乃在中城。”
连城看了好几遍,似乎要在上面看出来一朵花来。
这是生平第一次收到酸诗,她要把它供起来!
雨点加大,公主府门前停了一辆马车。
一位女子跳下来,长长的幕离遮住了她的脸。
旁边侍女看着如宫殿般的公主府,胆怯相劝,“小娘子,你真的要去吗?要不......要不我们还是回府吧?”
王殊然不理她,上前亲自叩敲兽首门环。
“妾王殊然,求见连城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