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重重回廊,绕过雕花木门,再经过一扇水晶屏风,王殊然看到了连城。
公主未施粉黛,穿着一身雪白衣袍,乌发松散,正倚在美人榻上手执书卷,雪白的手腕上露出一串鲜红。
她抬眸:“王小娘子,你前来所为何事?”
王殊然只觉艳光逼人,她不敢直视,跪地道:“公主,妾有一事想请公主成全。”
连城放下手中的书直视她。
“妾爱慕谢少卿,盼望与他结为夫妻,望公主同意。”
公主说过,谢寂的婚事要她点头才作数,既然如此,她就来求她成全。
连城抚着手上的珠串,“王小娘子,本宫不与你废话,死了这条心吧。”
王殊然神色凄凄,“公主,你何必为难妾?妾一生所求,不过是姻缘美满,相夫教子。你天生尊贵,要什么样的男子没有?何必非要——”
“不是本宫存心阻你姻缘,而是谢少卿他不喜欢你,你得有自知之明。”
“公主怎知他不喜妾?即便现在不喜,婚后也不喜吗?妾懂他的抱负,懂他的志趣。他是冷淡少情,但并非草木。”
连城暗骂,谢寂冷淡少情?
他热情得很,火热得很!
王殊然以为她态度松动,“公主可愿与妾赌上一赌?”
“你要与本宫赌什么?”
“请给妾一年时间,若谢少卿同意娶妾,公主便不再阻拦我们。”
连城一愣,抚掌而笑,“你和本宫说说,这一年你打算如何让他甘心娶你?是以礼相劝?还是解开他的衣带?”
王殊然来找她已用尽勇气,听得这话顿时羞得满脸通红,“......公主,妾不会——”
“是吗?孤男寡女的,干柴烈火,你就没想过?”
王殊拼命摇头,“......求公主答应妾,妾是真心爱他。”
连城站起来踱步,似乎在思考什么。
王殊然紧张的看着她。
连城转身对向她正色道:“谢寂若真的情愿娶你,本宫就——”,她一字一顿,“杀,之。”
王殊然花容失色,“公主!”
“至于你,本宫会送你去永宁寺,与青灯长伴,抄一辈子经书,为我朝祈福。”
“......”
“愣什么?没听清楚吗?”
王殊然怆然,“公主何必逼人至此?妾只是爱慕他,错了吗?”
连城冷笑,怎么,说起来都成她的错了?
她闭目回想,谢寂说过,他与王小娘子并无私情,她信他。
“本宫听说,你曾去谢家作客,不慎落水。谢寂当时在场,但他没拉你上来,反而呼唤家中女眷救你。”
王殊然想那天之事,羞愤涌上来,“是,他......他是君子,是为了妾的名声着想,才如此避嫌。”
连城静静看着她,“若他对你有几分男女之情,就不会顾虑那么多。男人口中的避嫌,有时只是托词。”
“你不是不知这些,却只怪本宫毁了你的姻缘。”
王殊然怔怔跪着。
连城单手拉起她,“地上凉,你起来说话。”
她没有宁和那么娇小,但还是轻易被连城拉起。
她泪光莹莹,“是妾失态,公主惩罚妾便是,但请公主不要怪罪妾家人。”
不知为何,她觉得连城不是那种人。
连城冷笑,“你这会儿才知道害怕?”
朝臣之女,叩响公主府大门,逼公主要男人。她若上报父皇,王家必受责罚。
王殊望着华丽精致的屋子,恍然开口:“即便公主不同意,妾仍会求父兄向谢家提亲,一次不行,就两次,一年不行,就两年......”
连城摇头,“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
她摘下手腕上的珠串,“漂亮吗?某位郎君送于本宫的。”
王殊有些茫然,“......漂亮。”
“不问问是哪位郎君所送?”
“是哪——”
“你口中冷淡少情的谢少卿。”
“.......”
她转头吩咐谷雨,“取谢少卿的琴来。”
王殊心中一跳,谢寂的琴?莫非是——
连城小心将琴放置于案几上,她随手拔了两下琴弦,琴音如流水般泄出。
王殊然是懂琴之人,“这,这是......”
“绿绮。”
王殊然知道,她大概输了。
谢寂爱琴如命,绿绮他平日都舍不得与人看一眼,却送给了公主。
她艰难挣扎,“是因为公主救了谢少卿,所以他才以此琴报答公主?”
连城笑笑,“是 在 ‘你落水,他避嫌’ 不久之后。”
“还有,谢少卿的情诗写得不算很好,但本宫不嫌弃,想看吗?”
她双眸明亮,手绿绮,嘴角带着笑,似乎在琴的主人势在必得。
王殊然觉得刺目至极,她顾不上身份:“公主,你以为你赢了?他喜欢你,有多少是为你的地位?为你的权势?倘若你与我身份对换,得到绿绮的,该是我!”
“若是有事发生,他未必不会弃公主而去,就像弃冯小娘子一般。”
连城也不恼,“霜降,送客,给王小娘子撑把伞。”
她闭上眼,信手拨弄起绿绮琴。
是啊,他或许会弃我而去,但在那之前,我会切断他所有的后路。
***
谢寂又在写诗,据雪书回报,连城收到他的信很高兴,赏了他不少钱。
风止一边磨墨,一边殷勤相劝,“郎君,你多写写,听说公主欢喜得很。”
哼,下次这活儿他要抢着干,不能只便宜雪书。
可怜的谢少卿,虽然有很才华,但情诗这还是第二遭。
连城将那些称为酸诗,所以他在苦苦思索,如何既能表达自己的情意,又不酸呢?
他去请教堂弟谢览,当然没说是给谁写的。
但谢览是谁?他不用猜想,就是知道是给连城的。
谢览写的情诗没有五百,也有三百,他热情向大哥传授自己的经验。
此人经常手持《古诗》,将其中好的句子挑出来,再改一改,当成自己的送出去。
小娘子们沉迷于谢三郎深情的眼神与饱满的情感,哪里还管这似曾熟悉的感觉?
谢寂看他改完的诗,评价两个字:矫情!
他还是自己写吧。
邯郸,赵王府。
卫不器捏着诏书,嘴边扬起笑意,“姐姐,你高兴吗?我们就要见面了。”
幕僚拱手,“殿下,能入京是好事,此行要多加小心。”
“本王知道,晋王与齐王那边有动静吗?”
幕僚将探听到的说来。
卫不器冷笑,“他还真是不死心,我这哥哥,说他聪明吧,有时却也蠢,倒跟他母妃挺像。”
“本王会送姐姐一份大礼,她或许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