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公主捏着请帖,对来人道:“请转告谢夫人,本宫会准时赴约。”
谷雨低头偷笑,上次樱桃宴时,公主可是懒懒的将请帖丢到一旁,丝毫不将谢家看在眼里。
皇帝刚召见完乌阳夷首领,身子有些疲乏,便回了书房休息。
“来,准备纸墨,朕这几日都没写字了。”
皇帝舒展一下双臂,在案几上尽情挥毫泼墨。
席公公忙不迭去捧场,“哟,陛下这字真是好啊。”
皇帝不理会他的溜须拍马,停下笔歇息,稍稍喘口气。
他前几天梦到了皇后,但如之前一样,皇后只是静静看着他,一言不发。
他急了,“羽儿,你倒是说话啊,连城的事你也知道吧,朕要拿她怎么办?那小子哪是好相与的?”
他上前去拉皇后的衣角,皇后似乎不愿意他触碰,马上就消失了,他也醒了。
外面小太监来报,“陛下,谢少卿求见。”
皇帝脸色一沉,“不见!”
他来做什么?找打吗?
小太监回道:“谢少卿还带了一位老人前来,叫徐道之。”
皇帝一惊,“......哪个徐道之?可是那位书狂?快让他进来。”
他几年前曾派出探子寻找此人,想向他讨教书法。
但此人死活不愿来皇宫见他,谢寂又是如何搭上这人的?
哼,他没说错吧,谢家小儿果然心思深沉。
谢寂带徐道之进来,两人齐齐向皇帝行礼。
徐道之有些不高兴,他喊了一辈子的口号,却被一顿饭所骗,晚节不保。
皇帝得知他确实是书狂徐道之,激动得像是当初听连城回京一般。
两个时辰后,皇帝捧着徐道之的字,眼中光彩大盛。
不愧是一代书狂!看这磅礴潇洒的气势!
临近午膳,皇帝热情的留徐道之用饭。
徐道之稍加推辞几句,便应允了,有饭不吃是傻子。
皇帝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高高在上,对书法是真心喜爱。
传膳之人鱼贯而入,一道道精美的菜被端上来,徐道之看得眼睛都直了。
他数了数,一共三十三道。
皇帝看着一旁侍立的谢寂,不满道:“今日没你的饭!留在这里甚?还不下去!”
徐道之暗暗摇头,皇帝对公主之心,与天下普通父母并无两样。
谢寂恭敬道:“微臣这就告退。”
出了宫门,雪书迎上去,“郎君,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徐老呢?”
谢寂对他说了情况。
“那郎君,我们快回府用饭吧,你可不能饿着肚子。”
夫人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心疼。
谢寂摇头,“咱们去公主府。”
他以前去连城公主府,总有些顾忌,但自秋狩之后,他再没半点藏着掖着的意思。
皇权与相权本就相互制约,这是皇帝与丞相近十年间的博弈,他过早插手不合适。
到公主府时,连城正在逗貘崽玩,听到谢寂来了,忙迎出去。
秋季凉爽,连城换上了珍珠锦鞋,穿了件暖云色的曲裾长裙,广袖轻展,光彩照人。
她扑向谢寂,如明月玉壁入怀。
雪书偷偷去看,公主这般美貌,又这般主动,郎君怎能把持得住?
进了屋,连城缠着他,在唇瓣上亲个不停,谢寂低头迎合着她。
他突然有个想法,公主不会只爱他的容貌吧?
要是将来自己容貌不复,连城会不会厌倦他?
察觉到他的不专心,连城惩罚似的咬了他一口,“发什么愣?在想哪位小娘子?”
谢寂吃痛,闷声笑道:“在想......在想卫家六娘。”
连城抱着他咯咯笑,轻捶他:“只许想我,不许想别人。”
得知他刚从宫里回来,还没吃饭,连城忙让厨房备菜。
“父皇真小气,也不知道留你一道用饭。”
谢寂虽然极饿,但保持着优雅的吃相。
连城捧着脸瞧他,“你吃饭的样子都那么好看。”
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处处长在她的心坎上,实在让她欢喜。
谢寂放下筷子,捏捏她的脸:“公主明日记得赴宴。”
连城仍是痴迷的看着他:“嗯。”
“我母亲......她一时无法接受此事,若对公主照顾不周,还请公主别放在心上。”
“我懂,我懂。” 连城如小鸡啄米般点头。
谢寂走时,连城拉着他恋恋不舍,“你何时入我公主府?”
谢寂捏住她的下巴,让她微微抬起头。
“公主想好了?我若入了公主府,你此生不许再有旁人。若公主负我——”
连城美目一扬,“你会如何?”
谢寂将手移到她纤细柔嫩的脖颈,“.......我也不知会做出什么。”
他眼中晦暗不明。
他从来就不是大善人,付出满腔心意,自然想让连城同等相待。
等谢寂走后,霜降上前,她有些担忧:“公主,以前奴婢觉得,谢少卿再温和沉稳不过,但今日......”
她有些害怕,万一公主真负了谢少卿呢?他肯放过公主吗?
连城在镜前梳理着乌发,语气平平道:“我知道他要说什么,我若负他,他便杀了我——在不连累家族的情况下。”
“公主,你就不害怕吗?”
连城扬眉一笑,她怕什么?
谢寂这种略带几分疯狂的样子,她更喜欢了。
次日,连城一早起来梳洗,临出门时,田嬷嬷迎上来,恳请连城带她同去赴宴。
连城知道田嬷嬷在想什么,欣然同意。
谢府今日十分热闹,宴席整治得十分丰盛。
除了谢氏族人,谢夫人还请了平日交好的几位夫人及其儿媳们。
太原王氏、博陵崔氏、荥阳郑氏、弘农杨氏,这些都是绵延数百年的世家大族,根基极深。
在连城曾祖父时,甚至有世家嫌弃皇室以武力得天下,门第不够,拒绝自家儿女与皇子公主联姻。
连城曾祖父怒火中烧,命人将卫家编到第一望族里,又用雷霆手段,惩治了几个世家官员,这才消了些气。
之后他不断打压这些世家,经过几代皇帝的努力,此事不复再有。
但打压归打压,各世家刻在骨子里的骄傲还在。
他们祖上风光时,卫家祖上还不知在哪个角落玩泥巴呢。
连城盛装而来,明艳得让人不敢直视。
众夫人齐齐向她行礼,腹诽归腹诽,明面上的礼数却不敢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