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间,凡事不可能只有好的一面。
月有阴晴圆缺。
日有光暗轮转。
宣南坊改造也在其中。
既然有那么大的好处,相对……应该有相应的弊端才是,只存在好处的事情,几乎不太可能存在。
不。
不是几乎,而是根本不存在。
秦翰林还真说了几个,事情是否为大?
戴斯道思忖之,不为小,学业之事岂为小?
如果当年自己少幼的时候,有名师教导,还能够有万千见闻,也许,自己的举业之路会顺利许多。
推己及人,秦翰林说的那件事不为小。
如何解决?
那些人难入京城,当有名师。
如何名师?
名师的束修不菲。
城中人家,自然可以负担。
官府坊地也会付出一些。
乡里村落……本就不富裕,甚至于许多人家都是穷困的,如何有那么多财货相请名师?
也就一些富裕的乡里,出了一些豪富之人,自愿出钱请来名师,而那样的村落毕竟不多。
名师之人大都是进学的生员秀才,以及尚未科甲及第的举人们,那些人闲暇可为,若是有心继续举业,也非上好之策。
可!
除了请名师之外,一时间,自己想不出来有别的好法子。
恒王殿下也没有多言。
秦翰林呢?
既然他能说道坊地改造的那个隐患,应该有解决之法吧?
而秦翰林向来多急才,自己早已经见识和领略过的。
“……”
“这个隐患,玉风兄所言的解决之法,其实在理。”
秦钟一礼。
在乡野偏僻的一些地方,那里的学子如何有进益?如何才能够更好的长进?
名师自然是最好的法子!
同样的一个人,不同的人教导,自会有不一样的学识见解,若以举业论,亦是不一样的结果。
“在理?”
“这……,名师的问题如何解决?”
戴斯道愕然。
秦翰林莫不是没有将自己刚才的话听全?
“鲸卿,你之意……也是从名师下手?”
“名师何来?”
“让生员、举人前往那些地方,他们不一定愿意。”
“让乡里付出代价,那些地方又多寻常,难以有足够吸引人的束修。”
“万一遇到岁科之试。”
“万一遇到秋闱、春闱。”
“那些人的心思也不会全部在授教上。”
“……”
恒王亦是疑惑。
戴斯道刚才所言,和自己所想大体相似。
鲸卿也是想要从名师入手?
该如何入手?
毕竟,名师的来源就那么多!
重金聘请?
这条路算是被封死了。
没有重金,只是靠官学调遣?那样调过去的人难以真正心里落下!
“我觉……此事可以参照朝廷即将新立下的救济使司衙门!”
“城外乡野之地,能够拿出来的财货不多,若是没有任何外在力量,依从道理,应该没有什么名师愿意前往的。”
“名师毕竟也是人,是人总是要吃饭的。”
“如果一个人连温饱都难以满足,其余诸事都难,当然,这是对于大部分人而言。”
“朝廷即将新立的救济使司衙门,其实就是为了鼓励一些生员秀才、举人真正的参与慈善之事中。”
“同时,也给了他们一条进益的路!”
“非如此,这一次北方诸地救灾,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报名。”
“归根结底,是有好处!”
“如此,乡野学堂的名师之事,我觉也可从这个道理。”
“无论那些人多么醉心于举业,实则,最终能够有成的只有很少很少的人。”
“而国朝定鼎百年来,天下各地的生员、举人已经很多很多。”
“举人不消说,有功名在身,还有朝廷每岁下发的钱粮为用,虽不多,维持日子是无碍的。”
“而那些生员秀才就不好说了。”
“唯有在岁科二试名列在前的生员秀才,才会得到官府的赏赐,而那一部分人又是很少很少。”
“更多的生员秀才,维持生活都有些难。”
“那些生员苦读经义多年,有些人不适合举业,也难以举业有成,未必不适合教导。”
“一位秀才,一位举人,教导出一位进士,丝毫不足为奇。”
“如此,只要给那些生员秀才开辟另外一条路,我觉……名师的事情可以解决。”
“那些难以在岁科考试有成的生员,如果他们愿意,可以选择成为专职的授教之人。”
“由乡里以及当地的官学发放钱粮为用。”
“虽不敢说有很多很多生员选择,绝对会有人选择。”
“而那些人授教启蒙之学,还是足够的。”
“等那些学子学业初步有成,若有显眼者,自有另外的选择。”
“倘若一些举人屡试不第,同样可以成为专职的授教之人。”
“由举人授教,钱粮可以多一些,一些学员同样可以受益!”
“只要那些生员、举人愿意成为专职的授教之人,大富大贵难以给他们,一辈子的温饱可以无虞!”
“如果经过他的授教,门下有出色的学子,那么,可以上调他每岁所得的钱粮,也能更好的激励他们。”
“若是这样的事情可成,遍及天下各省,期时,礼部可以多一个专门处理此事的行署!”
“有专门的行署衙门处理,事情会更加便捷一些!”
“……”
“哈哈,殿下,玉风兄,这是我一时所想,未必可行,且听一听。”
“听一听就好!”
“……”
专职的授教之人,眼下只有在官府的官学中存在,数量不多,可以覆盖的范围也不多。
对于那些人的管理,多简单。
似乎!
不小心说的太多了,恒王殿下和戴斯道都不言语了?秦钟摆摆手,停下话语。
“鲸卿!”
“本王是彻底佩服你了。”
“你这个法子如何不可行?”
“不仅可行,还大大可行。”
“甚至于眼下都可行。”
“让一些生员秀才、举人选择另外的路,成为专职的授教之人,大富大贵难说,一辈子温饱无虞!”
“妙!”
“妙哉!”
“孟子说过;民之为道也,有恒产者有恒心,无恒产者无恒心,苟无恒心,放辟邪侈,无不为已。”
“妙!”
“此法,即可解决国朝每岁多出来的生员、举人,也能够让国朝文教之事更胜。”
“甚好。”
“只是……分发那些人一辈子的钱粮,对于当地的官府……,应该可以承受。”
“眼下耗羡归公之事正在行之。”
“若可,可以令地方在固定的耗羡之外,额外多留一点点为用。”
“至于礼部立下专门行署衙门,这个……不好说,不过,本王觉礼部肯定是愿意的。”
“六部诸司中,礼部的事情不少,一些大事不多,这件事是一个机会。”
“鲸卿。”
“你这随便说说,都能将这样的事情解决。”
“妙!”
“妙!”
“玉风,你说呢?”
“……”
恒王殿下已经忍不住双手拍合称赞了,至于纸扇,已然斜插入腰间的玉带之中。
刚才只是随便说说宣南坊改造可能引起的一些隐患麻烦之事,鲸卿就直接说了这样的一个法子?
尽管对鲸卿的才学多有了解,按理说不该惊讶的,此刻,还是难掩惊喜!
“秦翰林处事之才,在下远远不如也!”
戴斯道亦是叹服。
自己可以想到以名师解决,秦翰林则是将一道长远之法道出了,这般才略……就是六部的一些位重官员也不一定可以想出来吧?
美人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