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一从外面走进书房,悄声告诉宋安然,“姑娘,霍大夫那里有消息了。”
宋安然闻言,当即放下手上正在忙的事情。
她招手让白一靠近一点,“什么情况?”
白一郑重地说道:“霍大夫在姑娘的衣袖上找到了一点点毒药残留。”
宫宴那日,宋安然总觉着欧明茜不怀好意,虽然并不知道欧明茜要做什么,又是怎么做到的。但是宋安然还是多留了一个心眼,在宫宴开始前换下了同欧明茜见面时穿的那身衣服。
换下来的衣服,后来又被白一送到了霍大夫那里。
宋安然其实并没有对霍大夫抱多大希望,却没想到霍大夫真的在衣袖上找到了毒药残留。
宋安然想起,当日欧明茜连续两次在她的衣袖上刮了下,莫非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毒药残留。
白一告诉宋安然,残留在衣袖上的毒药,经过霍大夫再三确认,应该是传闻中已经消失的毒药‘红颜枯骨’。
‘红颜枯骨’这种毒药不会致命,只是中了‘红颜枯骨’的人的身体会逐渐衰落,容颜尽毁,到最后脸颊会像是被吸干水分的干尸,要有多恐怖就有多恐怖。
“红颜枯骨”这种毒药无味,白色,通常情况下会和胭脂混合在一起,神不知鬼不觉就能让人中毒。
一般女人中了‘红颜枯骨’就是毁容,一两年后身体衰弱而死。
要是孕妇中了‘红颜枯骨’,轻则流产,重则一尸两命。
宋安然听完白一的转述,想起同欧明茜见面的时候,欧明茜刚好在调弄一盒胭脂。如今想来,那盒胭脂里面肯定已经加入了‘红颜枯骨’。
原来欧明茜同她见面,是为了下毒啊。
接着白一又告诉宋安然,凡是中了‘红颜枯骨’的人,手腕上会出现一条细细的红线,不仔细看是不会发现的。就算发现了,也只会当做皮肤下面血管。
宋安然听到这里,悚然而惊。原来欧明茜不光是要对她下毒,还想将陆丽妃流产的事情嫁祸在她头上。
如今宋安然已经全部想明白了,当初她们这些命妇被困在偏殿内,太医来给大家检查,其实就是想查一查有谁接触过‘红颜枯骨’这种毒药。
幸亏宋安然机警,及早换下衣服,没让毒药沾染肌肤,才能逃过一劫。但凡她稍微大意一下,欧明茜的谋划就成功了。她就得为陆丽妃流产的事情背锅。
想到这里,宋安然连连冷笑。欧明茜这个祸害,也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这么多鬼蜮伎俩。
“姑娘,我们现在要怎么做?”
宋安然揉揉眉心,对白一说道:“暂时什么都不要做。”
白一有些不服气,“就这样放过明妃,姑娘甘心吗?”
“不甘心又如何。她是皇帝的女人,皇帝现在对她宠爱有加,动了她就不怕皇帝狂怒之下报复。白一,对付欧明茜这种女人,得寻找机会。不氏想报复就能报复的。”
宋安然安抚住了暴躁的白一,心里头在思考这件事情对她有什么用。
告诉宁皇后,陆丽妃流产的真凶是欧明茜?宋安然摇摇头,这么做根本没用。不用她告诉,宁皇后也该猜到动手的人是欧明茜。
宫里面这么多天过去,一点动静都没有,可见宁皇后就算知道真凶是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宋安然捏着自己的下颌,心想欧明茜这场病能病多长时间,能不能让欧明茜也容貌尽毁?要是欧明茜没了绝色的容貌,比杀了她更让她痛苦吧。更要紧的是,没了容貌,欧明茜拿什么去争宠?
到时候宋安然什么都不用做,陆丽妃就能弄死欧明茜。
只可惜她手上没有‘红颜枯骨’,不然非得给欧明茜身上用一用。
宋安然当即吩咐白一,“你去见霍大夫,问他手上有没有同红颜枯骨类似的毒药。”
白一当即说道:“霍大夫最近正在试图找出红颜枯骨的配方。只要有了配方,姑娘不需要用类似的毒药,直接用红颜枯骨就行了。”
宋安然顿时笑了起来,这才好啊!霍大夫果然是个医毒全才。
有了正宗的红颜枯骨,她也要让欧明茜尝一尝毁容的滋味。
宋安然心里头有了计较,先将白一打发了出去。
关家的案子很快有了结果,关大郎斩立决,关家抄家流放三千里,关氏也在流放之列。
这一连串的变化,而且还是发生在短时间内的变化,让很多政治嗅觉不太敏锐的人都没反应过来。还没弄清楚关家倒霉的真正理由,关家就已经被衙役押送出京城,前往千里之外的流放地。
据说离京之前,关氏一直吵着要见承郡王,要见孩子。
对了关氏同萧训成亲数年,生了一个女儿,并没有儿子。女儿五岁,正是懵懂的年纪。头几天吵着要母妃,被人劝了劝,数天之后竟然也安静下来,极少再提出招母妃的要求。
萧训不忍心让女儿见到关氏那副倒霉样子,故此自始至终都没有让女儿见关氏。
萧训打算好了,等过一段时间他就告诉女儿关氏死了。至于府中的人,也都下了封口令,不准谈论关氏。
关家倒下的真正原因,已经被萧训掩埋。那些跟随在关氏身边,一同作恶的下人陪嫁,全都被萧训处理得一干二净。
关氏留在王府的痕迹,也全都被清理干净。
十来天过去,王府就好像从来没有一个叫做关氏的女人。王府里里外外,任何一个角落都再也找不到关氏存在的痕迹。
萧训在王府里彻底抹掉了关氏存在的痕迹,除了他和关氏的女儿。
关家的案子处理完,元康帝就打算给萧训另外指一门婚事。
萧训也有点着急,他都老大不小了,连个嫡子都没有。没有嫡子,他拿什么资格去夺皇位。
只是王妃这个位置,他决定不了,最终还是要看他老子元康帝的意思。
但是侧妃的人选,萧训可以自己决定。
萧训在脑子里过滤了一遍京城的名门闺秀。出身高的,肯定不乐意到王府做侧妃。出身低的,萧训自己也看不上眼。他已经吃过关氏的亏,认定了出身小门小户的女人上不得台面,纯粹就是猪脑子。就连外祖家宁家的姑娘,萧训都是一脸嫌弃。
当然,出身高门世家的姑娘,也会有这样或者那样的毛病。但是高门世家的姑娘好歹有大局观,对朝政不会那么懵懂无知,做事也会有分寸。
将京城的闺秀搜索了一番,萧训突然将目光对准了宋家。据他所知,宋家还有个庶出的姑娘没定亲。庶出身份有点低,但是宋家教养好啊。就算是庶出,也是接受了全套正规的教育。
因为宋安然和宋子期,萧训对宋家的姑娘有种盲目的自信。他越想越觉着娶宋家的姑娘做侧妃很好,这门婚事简直就是给他量身定做的。
他要是和颜宓做了连襟,颜宓总得帮帮他吧。宋安然也会给他更多的支持和帮助吧。
萧训越想越觉着这门婚事可以做。不过他也没有昏了头,在请旨之前,好歹知道试探一下宋子期宋大人的意思。
接受到萧训想要结亲的意思,纵然宋子期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也吃了一惊。
宋子期不动声色地打量萧训,暗自吐槽,这人脑子没问题吧。
宋子期一本正经地说道:“关于此事,本官还需要时间考虑。在本官考虑清楚之前,还请王爷先保密。”
“这是自然。还请宋大人能够认真考虑,本王是诚心诚意想迎娶贵府三小姐。”
宋子期好想问一句,你到底看中我家三丫头哪方面了?宋子期想了半天,也没能想出宋安芸究竟什么地方能够吸引到萧训。唯有家世!
宋子期一张严肃脸,任由萧训看,也看不出宋子期在想些什么。
宋子期对萧训说道:“王爷不要太着急,婚姻大事还是需要慎重。”
“本王明白。”
宋子期同萧训分开之后,宋子期就哼了一声,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过宋子期也能想明白,萧训想要娶宋安芸,估计问题出在宋安然身上。
回到府上,宋子期就让洗墨跑一趟国公府,让宋安然两天后回娘家一趟。
两日之后正好是休沐日。宋子期决定同宋安然好好聊一聊这个萧训的问题,以及宋安芸的婚事问题。
宋安然接到洗墨送来的消息,有些奇怪。问洗墨,洗墨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宋安然无奈之下,只好让洗墨转告宋子期,两日之后她会准时回娘家。然后就将洗墨给打发了。
晚上颜宓回来,宋安然拿此事同颜宓唠叨了两句。
颜宓笑问,“要不要我陪你回去?”
“你有空吗?”宋安然白了颜宓一眼。
颜宓早就计划好了,朽木日要去军营一趟。宋安然不是那么乐意,颜宓为了自己的事情改变行程。
颜宓捏捏鼻子,笑道:“只要你需要,我可以挤出时间。”
宋安然摇头,“应该不是什么大事。要是出了大事,父亲不会让我两日后才回去。你就不用跟着我回去了。”
“真的不用?”
颜宓再三确定。
宋安然推了他一把,“真的不用。”
颜宓挑眉一笑,“有任何需要,同我说一声就行。”
“我知道。”
宋安然要回娘家,事先得告诉颜老太太。颜老太太没理由阻拦。宋安然接管国公府的时间不算太长,但是宋安然的能力有目共睹。这段时间,国公府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被打理得井井有条,账目也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么能干的孙媳妇,想回娘家,颜老太太都不好意思说一个不字。
颜老太太叮嘱宋安然,回娘家要多带点礼物。这不仅是宋安然的心意,更是国公府的心意。国公府又不是什么贫穷人家,没必要在礼物上头省。
颜老太太还对宋安然说,要是亲家太太有空的话,改天不妨到国公府来坐一坐,大家认个亲,方便以后来往。
宋安然都一一答应下来。
等到休沐日这一日,宋安然安排好国公府的内务,然后就带着礼物带着下人回娘家去了。
小周氏在二门接了宋安然,就对宋安然小声说道:“老爷这会正在书房,二姑奶奶直接去吧。”
宋安然问道:“太太知不知道父亲为何叫我回来?”
小周氏悄声告诉宋安然,“好像是同三姑娘的婚事有关。”
宋安芸的婚事?宋安然微蹙眉头。难不成宋安芸不打算和霍延好了吗?还是霍延出了问题。
宋安然按下疑问,来到外院书房见宋子期。
宋子期见到宋安然,一脸面无表情地样子。先示意宋安然坐下。接着宋子期酝酿了一下情绪,然后问道:“承郡王向我提亲,有意娶安芸为侧妃,此事你知道吗?”
宋安然顿时生出哔了狗的感觉。
萧训有病吧,脑回路是个什么玩意,竟然想到娶宋安芸为侧妃。
宋安然老实地摇头,说道:“在此之前,女儿并不知道此事。”
宋子期哼了一声,“关氏被废,关家被流放,此事之前我没问你。现在我想问问你,承郡王想娶安芸,是不是因为你的原因?”
“女儿也不确定。”宋安然皱着眉头说道。
“那关家的事情?”
宋安然对颜老太太隐瞒真相,但是对宋子期她不会隐瞒真相。
宋安然直接告诉宋子期,当日她在王府发生的事情,顺便将关氏以及关家做的龌龊事情都告诉了宋子期。
宋子期听闻真相,也是面不改色。
宋子期想了会,“莫非就因为你害得承郡王没了王妃,所以他就盯上了安芸?”
宋安然连忙表示,这个锅她不背。
宋安然对宋子期说道:“头天出事,第二天就下旨废妃,承郡王肯定不会将真相告诉陛下。
可是这么快的速度废妃,要么就是承郡王找了一个让陛下无法反驳的理由,要么就是陛下早就有了废掉关氏的意思。
无论是哪种理由,关氏被废,同女儿都没多大关系。女儿最多就是起到了一个揭开真相盖子的作用。
要是因为女儿这点作用,承郡王就惦记上三妹妹,女儿可不相信。女儿更倾向于承郡王看中了我们宋家的家世,一心想做父亲的女婿。”
宋子期暗暗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不过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也更方便宋子期去分析承郡王的想法。
宋子期问宋安然,“这门婚事,你认为为父该怎么回复承郡王比较好?”
宋安然有些惊悚地看着宋子期,“父亲不会真的动心了吧,难道父亲真想将三妹妹许配给承郡王?就三妹妹那个心直口快的性子,女儿担心三妹妹活不过别人。”
要是这是一部电视剧,宋安然就该说宋安芸活不过三集。
说宋安芸心直口快,这是好听的说法。事实上宋安芸是口无遮拦,经常不顾时间场合的乱说话。在自己家里宋安芸这么说话没关系,最多就是被宋子期斥责两句。可要是进了王府,做了黄家人,这心直口快的性情就是惹祸的根源。稍微不注意,一句话就会得罪一大片人。
想想吧,一屋子的女人正在其乐融融的说话,宋安芸突然心直口快的揭破大家道貌岸然的虚伪面具,打击面是巨大的,一屋子的女人全都成了宋安芸口中道貌岸然,虚伪做作的女人。
那个场景,宋安然不敢深想,多可怕啊。得罪的人真是海了去了。
被宋安然一提醒,宋子期也是一脸郁闷的表情。
本以为宋安芸大病一场,性情会有所改变。一开始宋安芸的确有改好的趋势,可是等到宋安芸回到宋家后,她的本性又回来了。又变成了曾经那个‘心直口快’的三姑娘。
宋子期也是头痛。
宋安然再接再厉,继续说道:“三妹妹的性格,不适合哪种勾心斗角的地方。她嫁给霍延倒是合适的,霍家人口简单,连勾心斗角的人都找不到。虽说寂寞了一点,但是安全啊。”
宋子期嘴角抽抽,宋安然这是将宋安芸看成了什么?宋安芸又不是真正的白莲花,说宋安芸是黑透的莲花还差不多。
宋子期对宋安然摆摆手,说道:“此事还需要重新考虑。”
宋安然偷偷感慨了一句,富贵迷人眼啊迷人眼。
宋安然继续说道:“父亲,万一,女儿是说万一承郡王将来登上大位,那么宋家就成了外戚。做了外戚,势必会陷入宫廷斗争中,尤其是涉及到储君之争,更是凶险。父亲难道想做外戚?”
宋子期皱眉,外戚这条路看似很美好,实际上一路上都充满了荆棘。如果宋家家大业大人口多,舍弃一个姑娘嫁入皇家,宋子期不在乎。就算要做外戚,也可以先家分宗,分担风险。
就好比杨家。舍弃了一个杨宝珠嫁给萧译,前废太子一出事,杨宝珠跟着倒霉,但是杨家依旧屹立在朝堂上。无论谁做皇帝,都不会为了一个杨宝珠牵连到杨家头上。
但是现实是宋家人口少,分不了家更分不了宗。宋家做外戚博富贵,其风险是杨家的十倍,甚至是百倍。宋子期身为宋家的族长和家主,他不能带着全家去冒这个风险。
宋子期暗自叹了一口气,说来说去还是宋家人口太少了。族人都没有一个,让宋子期吐槽都没地方吐槽。
宋子期暗自下定决心,有必要让小周氏多生几个。如果要让小周氏多生几个,那么晚上他就得勤奋一点,不能再让养生学阻碍生孩子大计。
宋子期对宋安然说道:“我们宋家做不了外戚。”
宋安然暗自点头,富贵还没有迷人眼。
宋子期又继续说道:“你说的对,安芸的性格不适合那个地方。改明儿我会直接拒绝承郡王。”
听到宋子期的决定,宋安然顿时松了一口气。
宋安然对宋子期说道,“父亲,三妹妹大了。三妹妹同霍延的婚事,是不是该和霍大夫商量商量?”
“此事我自有主张。”
宋子期面无表情地说道。
宋安然心知肚明,宋子期在可惜宋安芸错过了一个嫁入皇家的机会。宋子期不追求做外戚,一般有点包袱野心的文人都不乐意做外戚。至于杨家,那是例外。杨家树大招风,不想做外戚也会被人逼着做外戚。
至于承郡王,能不能登上大位,还是个未知数。宋安芸要是嫁给了承郡王,就目前来说宋家也算不上是外戚。万一承郡王登上了那个位置,宋子期自有另外一套方案。
宋安然想了想,又说道:“父亲,我们宋家的姑娘不能给人做妾。就算是王府侧妃,那也是妾。”
宋子期挑眉,“你将为父当成了什么人?真以为为父为了权势连女儿也不顾了吗?”
“女儿不是这个意思。女儿见父亲有些阴郁,担心父亲。”
宋子期笑了起来,“安然,你所知道的道理,为父都清楚。为父之所以有些不开心,不是因为不能和皇室做亲家,而是因为你三妹妹,还有安平和安杰的婚事。
我们宋家越来越兴旺,这是好事。可是凡事都有利弊,宋家越兴旺,安杰他们几个人的婚事就越发惹人惦记。
同承郡王类似的事情,以后还有接二连三的发生。为父得想好一个理由,既不得罪人,又能够拒绝对方提亲。对此,你有什么好建议吗?”
宋安然微微脸红,“女儿误会父亲了,请父亲责罚?”
宋子期摆摆手,“你嫁入国公府,那地方就是个名利场,富贵窝,人心复杂。你会担心我拿安芸攀高枝也是可以理解的。”
“女儿从来没想过父亲会拿三妹妹攀高枝。女儿就是想着,承郡王也算是个好机会,错过了这个机会父亲会不会觉着遗憾?”
宋子期闻言,哈哈一笑,“有什么可遗憾的。为父又不靠女婿上位,为父靠真本事站立在朝堂上。无论是你还是安乐,亦或是安芸,
你们三姐妹的婚事,为父会答应的前提就是你们三姐妹都是心甘情愿嫁过去。虽然安乐的婚事有些瑕疵,但是为父不会改变最初的立场。所以你大可不必为了安芸的婚事操心。”
宋安然也跟着笑了起来,“听了父亲的话,女儿就彻底放心了。”
“你啊你,竟然敢来疑心我,该打。”宋子期故意板着脸说道。
宋安然抿唇一笑,“那父亲就罚女儿吧。女儿甘愿受罚。”
“不罚你,就让你以后多孝敬孝敬我。”宋子期一本正经地说道。
宋安然笑了起来,“以后女儿得了好东西,都给父亲送来。父亲可别说女儿将国公府搬空。”
宋子期大笑起来,“搬空了国公府才好,”
宋安然笑了,心想宋子期果然是个‘坏人’。
侯府那边得知宋安然回娘家了,就派了人过来请宋安然到侯府坐坐。
宋安然对宋子期笑道:“女儿也该去看看外祖母。”
“去吧。顺便去看看安乐。蒋沐绍将她接回去,不知道两口子过得怎么样。要是蒋沐绍偷偷欺负了安乐,你帮安乐出头。”
“女儿遵命。”
宋安然辞了宋子期,准备带人去侯府。
半路上遇到了宋安芸。
宋安芸一脸扭扭捏捏的,“二姐姐,我,我的婚事……”
宋安然心头吃了一惊,莫非宋安芸知道承郡王提亲的事情?
宋安芸犹犹豫豫地说道:“二姐姐,我想去霍大夫家看看,你不能帮我同父亲说一声。”
宋安然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宋安芸没想攀高枝嫁给承郡王就好。
宋安然笑着对宋安芸说道:“三妹妹想清楚了吗?真要去霍大夫家看一看?”
宋安芸脸颊泛红,轻轻点点头。她和霍延好久没见了,她想见到对方。可是宋安然出嫁后,她就找不到机会出门了。
宋安然又问道:“三妹妹,如果有一个机会让你嫁入高门大户,比如嫁入皇室,你愿意吗?”
宋安芸偏着头看宋安然,“二姐姐又在哄我?我又不是大姐姐那个傻瓜,我这样的情况有哪个高门大户会看上我?别人忘了我的事情,我可记得清清楚楚的。”
原来不知不觉间,宋安芸已经想起了过去发生的一切。
宋安然有些心疼宋安芸,“三妹妹,你是我的妹妹,不必妄自菲薄。”
宋安芸双眼泪汪汪的,“我知道二姐姐对我好,但是我有自知之明。高门大户不可能看上我,就算真的看上我,也不可能让我进门做原配正妻。至于皇室,我才不乐意去。那种腌臜地方,我呕死去。”
宋安然揽住宋安芸的肩膀,“别哭了。你想去见霍延,我帮你。不过傍晚之前一定要回来。还有,不准给霍大夫增加麻烦。”
宋安芸破涕而笑,“我就知道二姐姐对我最好。哎呀,可惜二姐姐嫁人了。要是二姐姐一直在,就好了。”
宋安然弹了一下宋安芸的额头,“调皮!你老大不小了,难不成还要让我天天守着你。”
宋安芸笑嘻嘻的,“妹妹不敢让姐姐守着我,妹妹只求,在我需要帮助的时候,姐姐能够从天而降。”
“我可不是神仙,没有从天而降的本事。行了,以后你真要遇上为难的事情,就派人到国公府找我吧。我能帮的总归会帮你。”
宋安乐嫁亏了,宋安然不忍心宋安芸也落到宋安乐的下场。总要嫁个顺心如意的,过过安生日子。
宋安然帮宋安芸搞定出门的事情,又吩咐长安他们多盯着点,千万注意安全。
之后宋安然才去侯府。
经过上次宋安乐的事情,侯府同宋家的关系表面上看起来是老样子,私底下却有些紧张。
宋安然的到来,意味着这种紧张有打破的可能。
宋安然先去松鹤堂见老夫人古氏。
古氏苍老了些,估计是操心太多的缘故。
宋安然恭恭敬敬地给古氏请安。
古氏笑呵呵的,招手让宋安然到身边坐下。然后询问宋安然在国公府的日子,国公府的人好不好啊?有没有人为难啊?掌家不容易吧,有没有人故意制造麻烦拖后腿啊?
各种问题都问了,宋安然也都含笑回答。
古氏对宋安然很满意,只可惜宋安然没能嫁入侯府。
古氏悄悄地对宋安然说道:“安然啊,你现在掌家,有个要紧的事情老身要提醒你。”
“请外祖母教诲。”宋安然躬身说道。
古氏犹豫了一下,虽然话不太好听,但都是经验教训。古氏还是希望宋安然少走点弯路的。
古氏对宋安然悄声说道:“安然啊,要是国公府公账亏空,你千万别为了面子光鲜,就拿自己的嫁妆和私房银子贴补公中的亏空,知道吗?你这样做,不仅得不到一句好话,别人还会说你活该。”
这话果然是经验之谈。
宋安然感激道:“多谢外祖母提醒,孙女会谨记在心。”
古氏能对她说这话,可见古氏是真心待她的。宋安然心里头很感激。
古氏又继续说道:“等你怀孕了,你也别想着将掌家权让出去。趁着现在还没有身孕,多培养几个得用的心腹婆子,等你怀孕后,婆子们就能替你分担,不用你太操心。
还有,这夫妻相处啊,得刚柔并济。国公府的规矩老身不清楚,但是安然你心里头要有一杆秤,要有自己的主张。
别国公府长辈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做了别人的牵线木偶,别人也不会夸你。”
宋安然再次感激古氏,古氏所说的都是金玉良言。
见宋安然都听进去了,古氏也很高兴。她拍拍宋安然的手,说道:“将老身的话记在心里面,回去仔细想想,拿出一个章程来。以后无论国公府哪个长辈来要求你,你都坚守自己的底线。次数多了,国公府的人自然明白你不是软柿子,就不敢轻易欺负你。”
宋安然抿唇一笑,“外祖母对孙女真好。”
“你是我嫡亲的外孙女,你母亲没了,我能不对你好吗。好了,你去看你姐姐吧。这些日子她也是为难得很。”
宋安然闻言,心情一暗。
宋安然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姐姐没给外祖母添麻烦吧?”
古氏笑道:“没有。四郎媳妇是个懂事的,也是个有孝心的孩子。就是有时候性子软了一点,她不说我们也不知道她受了委屈。连替她出头都没有一个借口。”
正所谓会哭的孩子有糖吃。换到这里,就是会告状的小媳妇有好日子过。
宋安乐从小就不懂告状,也只有被逼急了才敢站出来。
对此,宋安然也只能叹气。都说本性难移,这话果然没说错。
宋安然辞了古氏,去见宋安乐。
宋安乐脸色不太好。她回到侯府后,有心同蒋沐绍和解,蒋沐绍也一副痛改前非的样子。但是两个人都清楚,他们回不到过去了。被伤害过的,不会因为痛改前非就不存在。
两夫妻之间貌合神离,可是谁都没有捅破那层纸。好想大家都不谈论那件事情,婚姻生活就能够如常继续一样。
宋安乐也明白,她该找个机会同蒋沐绍做一次深谈。可是宋安乐拉不下那个脸,也不想主动走出哪一步。
说宋安乐性子软弱,也不尽然,其实宋安乐也是有脾气的。只是她发脾气的方式同别人不一样,别人发脾气是要大吵大闹,是要告状,是要闹得人尽皆知,让长辈做主。
宋安乐发脾气就是闷在心里面,一副我很生气我不想同你说话的态度。
她不说话,蒋沐绍更不想说话,夫妻二人只能继续僵持下去。不过好在,经过了教训,蒋沐绍就算有再多的不满,也不敢乱来。
上次他乱来,邱姨娘死了。下次他要是再乱来,死的是谁可就说不定了。
宋安乐见到宋安然很高兴,她好久没痛快说话了。
宋安然来了,宋安乐可算找到了说话的对象。
宋安乐蒋自己的焦虑,苦恼,对蒋沐绍的看法,一股脑地倾诉给宋安然。
宋安然就做一个合格的倾听者,并没有插话,也没有提意见。办法都在宋安乐的脑子里,端看宋安乐做不做。
宋安然也就是鼓励鼓励宋安乐,让宋安乐赶紧结束这种不利于夫妻感情的冷战。除非宋安乐不想同蒋沐绍过了。
宋安乐有些不乐意,凭什么要她主动,蒋沐绍为什么不主动。
宋安然懒得同宋安乐讲道理。该讲的道理都讲过了。
宋安然很不客气地问道:“大姐姐还想不想和表哥过下去?”
宋安乐神色一暗,“我自然是想的。”
“既然想继续过下去,你们二人总要有一个先妥协。不是你就是他。大姐姐要是觉着能熬过表哥,那你就继续熬吧。妹妹实在是没有别的好办法。”
宋安乐神色讪讪然,她知道宋安然生气了。
宋安乐咬着唇,小心翼翼地说道:“二妹妹,这些年我给你添麻烦了。你没有嫌我烦,我很感激。”
宋安然摆手,说道:“大姐姐不用感激我,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情。大姐姐,我们是姐妹,我自然希望你过得和和美美的。可是夫妻相处,争吵是难免的。
夫妻之间出了问题,大姐姐该想办法解决,而不是一味的生闷气。男人没你想象的那么细心,蒋沐绍甚至有可能都不知道你在生闷气。
你生了一场闷气,结果对方不知道你在生闷气,你岂不是白费功夫。不如将生闷气的时间拿来好好想想,该怎么迈过这道坎。”
宋安乐睁大了眼睛,有点不可思议,“表哥不知道我在生闷气?”
宋安然点头,“很有可能。”
男人十有八九都是粗心大意的。尤其是对女人的情绪,男人没有那个敏感神经,女人不说自己在生气,男人还以为你和平常一样。只有说出来,大家一起坐下来好好交流,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出路。
宋安乐有些茫然了,要是蒋沐绍不知道她在生闷气,那她这段时间所做起的一切岂不是成了一场笑话。
宋安乐顿时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宋安然拍拍宋安乐的手背,“大姐姐好好想想我的话,会有收获的。”
宋安乐点头,“多谢二妹妹。这一次又多亏了你。要不是你点醒我,我还是傻乎乎的。”
宋安然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只希望宋安乐傻人有傻福吧。
宋安然没在宋安乐这里多做停留。说完了该说的,宋安然就起身告辞。
宋安然本打算直接回国公府的,结果在侯府花园里遇到二房的人。二太太罗氏邀请宋安然到二房坐坐,她有些话想和宋安然说。
宋安然心想,二舅母极少提出要求。难得一次,她好歹也要给点面子。
于是宋安然转道前往二房。
罗氏同蒋菀儿都在。
罗氏极为热情的将宋安然迎入待客的花厅,“安然可是稀客,二舅母这里别的好东西没有,倒是前段时间托福得了一两好茶叶,一会你品一品。”
“二舅母客气了。我不是挑剔的人。”
宋安然含笑说道。
她的确不太挑剔,但是一旦挑剔起来,那就不是人,简称魔鬼。
罗氏笑呵呵的,命人泡茶,又让蒋菀儿陪着宋安然说话。
宋安然看她们弄得这么隆重,心知肚明定是有要紧的事情要求她。十有八九还是关于蒋菀儿的婚事。
果不其然,等到喝过茶,大家坐下来谈话的时候,罗氏就提到了蒋菀儿的婚事。
罗氏唉声叹气的,“菀儿老大不小了,婚事还没着落,我这做娘的心里头发愁啊。”
蒋菀儿低着头,同样是一脸愁苦的模样。
宋安然看看罗氏,又看看蒋菀儿,“二舅母,我前段时间听说,二舅母替三表姐相看了一门婚事,对方还是大表哥在军中的袍泽。难道对方不好吗?还是出了什么意外?”
说起这个罗氏又叹气,“原来安然也听说了此事。哎,那人是挺好的,我都准备给菀儿定下来的,可是突然间,对方老家传来消息,说两年前家里长辈做主,已经给他订了一门亲事。
过段时间,女方就要进京,同那人完婚。你说这事……我们家菀儿不是嫁不出去,我也做不出抢亲的事情,这门亲事只能就此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