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七曾经屯军武关城,以一己之力阻挡北上的藩王联合军。
也曾长驱千里,绕过渭河,奇袭河东王,帮助存义大军主力攻入洛州。
他打过很多胜仗,但这一次,他没能突破三王在南阳郡设下的防线。
苦战两月,粮草供应不上了,只能被迫退回盛京。
他进殿请罪,“陛下,此路不通,只能另辟蹊径。”
陛下大怒,头一次赏了他军棍。
吃完军棍,他再一次披甲出征。
淮水与东南无望,吕乾月便将目光放在了河东。
这是大燕的龙兴之地,一直以来都非常繁华富庶。
——大虞名将骆七、陈宣等人带兵攻打河东的消息从盛京传来。
楚襄波澜不惊地看完信报,提笔将骆七两个字圈了起来。
骆七……因为排行第七,所以给自己起了这个名字吗?
她有九个哥哥,性子各有不同,七皇兄是最温柔纯良的那个。
明明他与楚熠一母同胞,秉性却南辕北辙,想来想去大约是因为他从小被养在先皇后膝下。
在一众养尊处优的皇子里,他有着与身份格格不入的爱好——做手工。
楚襄记得,他给她做过竹蜻蜓、木马小车、扎过风筝,也曾彻夜陪她用木头搭起一座城堡。
后来先皇后过世,他被接回现任太后的宫中。
他们就少了来往。
楚熠诛杀诸皇子时,唯独他逃出盛京,大约是太后暗中帮了他。
虽然母子感情不深,但好歹是亲生的,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于亲兄长之手。
他逃出盛京后,去了哪里——楚襄是后来在史料中看见的。
七皇子楚温化名为骆七,匿于东南,意外结识吕乾月。
吕乾月自会稽元川起义,楚温做其谋士兼大将,一路所向披靡。
直到在渭河南败于河东王手下大将,之后去向不明。
当然,这是原历史的发展。
这个时空已然改头换面。
吕乾月跨过渭河,建立了大虞,楚温被封为了承平王,再一次回到了他曾经仓皇逃离的都城。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
楚襄叹着气,把那封信报烧了,然后不大高兴地收起历史书。
“商城能退货吗?这些书已经没什么用了。”
系统哇了一声,仿佛不可置信:“用完就丢,渣女行为!宿主,你怎么可以这样做!”
“我这叫勤俭持家,一分钱也是钱。何况这些书还那么贵。”
系统被自家宿主理直气壮的语气惊呆了,磨蹭半天,小小声说:“退也可以,但只能退回一半的钱哦。”
楚襄嗯了一声:“这是自然。”
虽然她把那些书保存得干干净净的,但也没好意思让统子退全款。
系统操作了一番,又忽然想起来什么:“不对呀,即便历史走向变了,有些历史人物总会以不同的方式登场的。宿主留着书,也方便知己知彼呀。”
楚襄淡定一笑,反手掏出厚厚的历史笔记:“都在这里呢。”
系统:“……”
可恨祂没有手,否则一定要给祂家宿主比个大拇指。
薅主系统的羊毛,让主系统无路可走。
…………
康平五年,十月。
骆七领命攻打河东,夺取粮草之地。
然而久攻不下,兵疲马乏之际,深冬逐渐来临。
饥寒交迫的军队已然丧失了战斗力,再打下去,无疑是送死。
骆七打算退兵回盛京,可监军使不允许。
监军使是陛下亲封,其命如皇命。
骆七倒也没有与之争辩,而是提笔写了封信,将战场情况一一告知陛下。
信使快马加鞭送信回盛京的时候,他带着军队于河东杜城休整。
在城中安顿的第一夜,他告诉所有军士:“我已遣人送信回盛京,请求陛下允许我们暂时退兵。陛下向来仁义,必然会同意。”
军士们大声欢呼——他们在外征战太久,又饿又冷,想回家过个年。
凄冷的寒夜仿佛暖和起来。
骆七脸上伪装出来的温和与自信,却借着夜色的掩护,慢慢褪去。
他知道,吕乾月不会同意退兵的。
因为楚熠已经命令沈昌禹整合中尉军与虎威军,开始反攻了。
此时,他若是再示弱退兵返回盛京,河东王必然会立即出兵合围盛京。
所以,吕乾月一定会让他硬着头皮在这里扛下去。
一来,拦住河东王的合围;二来,也能稳住盛京军心。
他是故意写这封信的。
先给军士们希望,再令军士们对他们的陛下失望。
军心一散,他再煽动军士们叛主,那就容易得多。
骆七摸着左脸的那块胎记,胎记是假的,骆七这个名字也是假的。
只有仇恨、不甘与屈辱是真的。
他从未忘记过自己姓甚名谁。
他也从不稀罕吕乾月在最繁华的街上赏他一座巨大的宅院。
那些都是他曾经唾手可得的东西。
他肯跟着吕乾月,不过以为吕乾月是个野心勃勃之辈,志在天下。
他想利用吕乾月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可惜吕乾月令他失望了。
占下盛京,建立大虞后,便没了开疆拓土的激情。
占据几郡之地,也配称为帝王吗?他和那些藩王有什么差别呢?
如今盛京困窘,吕乾月也无路可退了。
这颗棋子已然没作用了——他要保存实力,另寻出路。
骆七紧紧握着胸前的玉坠,再一次回忆起当年许下的誓言。
他要风风光光、以至高无上的身份返回那座都城。